北泉和卫复渊一进门,就闻到了一种奇特的异味。

    这种味道并不浓烈,但却十分清晰且难以忽视。

    非要描述的话,大概就是消毒水、酒精一类的外用药和人类的各种排泄物在一个通风不佳的环境里混合在一起的异味,说不上恶臭难忍,但绝对不会让人感到愉快。

    果然,丹尼尔已抬起手掩住了鼻子,而胡安则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后退了一步,连一直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山本秋彦也皱起了眉。

    房间的正中摆放了一张病床。

    不是普通的大床,而是充气床垫、三段可动,带着护栏与输液架的那种高级病床。

    从门口的角度,众人只能看到床上躺了个人。

    “陈先生刚才醒来的时候,还问过你们呢。”

    护士笑着掩上房门,走到床边,招了招手,示意众人过去:

    “等他醒了,知道你们来看过他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房间中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卫复渊也说不清为什么,可当他进入这个房间的刹那,就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不适感。

    这感觉十分微妙,就像人们走进殡仪馆,清楚自己即将与死亡近距离接触时本能产生的排斥与不安一样。

    而当他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看不清脸的人时,这种令人浑身发毛的氛围就变得越发鲜明了。

    很显然,其他人也有与他相同的感受。

    北泉左右四顾,见丹尼尔、胡安和山本秋彦都没有要上前的意思,于是伸手抓住自家助手的手腕,拉着他一同凑到床边。

    二人by做鱼加盐看到,床上躺了一个老者。

    资料上说,陈大发今年七十四岁。

    但此时此刻,睡在病床上的人,从外表看,起码得是个百岁老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疾病折磨了太久,陈大发非常消瘦,瘦到就像一张皮直接蒙在了一具枯骨上,脱水橘子般皲裂干燥的皮肤下青筋交错,仿佛一张崎岖嶙峋的大网。

    时值盛夏,虽然房间里开了中央空调,但依然有些闷热。

    护士只帮陈大发盖了一张薄被。

    病人露在外面的地方,从鼻空到脚背,横七竖八插了好几根管子,有粗有细,长短不一,有的连着输液袋,有的连着储尿袋,还有的根本说不清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老人睡着了,只是因为过分消瘦导致眼球外突,使得他的双眼无法闭紧,眼皮下露了一线眼白,面容与“慈祥”或是“仁爱”完全不搭边儿,反而像极了早二三十年前港产片里脸色蜡黄青紫的僵尸。

    “他快要死……呃……我是说,陈先生他……”

    丹尼尔站在距离病床足有半米开外,干巴巴地说道:

    “他确实……病得挺重的,是吧?”

    顿了顿,丹尼尔又道:

    “反正他现在睡着了,我们……看望过他就行了吧?”

    律师转头看了丹尼尔一眼,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只点了点头,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回答:

    “是的,只要这样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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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探望”过陈大发之后,就各自回房去了。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的房间里,北泉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原本这些他是打算在昨天就一并完成的,只可惜他有伤在身,在自家助手的后背画好符咒之后,血气心神就已然消耗殆尽,若是再勉强施法,怕是就得当着卫复渊的面吐血了。

    于是北泉只得祈祷那不知藏在何处的另一名术者同样投鼠忌器,不敢先行出手。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

    对手显然也没能摸清他们的底细,昨晚没有贸然动手,北泉总算得以实施他的第二个保险措施。

    于是卫复渊就看着老板从手提箱里拿出许多样奇奇怪怪的东西,开始在房间中忙碌。

    北泉先是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各钉上六枚长钉,然后用红色的细线,好像做某种大型的手工编织一样,在这二十四枚钉子上缠出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又在纵横交错的红线上拴上几只铃铛和一些奇形怪状的骨头。

    随后他又化出倾光万象笔,以血为墨,写了数张黄符,逐一贴在了房间相应的方位上。

    “你在干什么?”

    卫复渊奇怪地问道。

    “在做一个安全屋。”

    北泉单手一扬,一张符就绷得笔直,径直飞了出去,“啪”一下黏在了门楣上。

    “之后如果发生了什么你我一时间无法应付的事,就直接跑进房里,将门关上,知道了吗?”

    卫复渊:“进来以后呢?”

    “当然是想办法了。”

    北泉笑了笑:

    “这房间里的咒符应该能替我们挡一会儿,算是争取时间吧。”

    卫复渊“哦”了一声:

    “这么看来,这次的对手很厉害吧?”

    他的目光在北泉身上来回梭巡: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提前做了那么多准备呢。”

    北泉笑了笑,心想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身体状况不允许,还是谨慎些为好。

    “对手厉不厉害不好说,主要是我们还不清楚他的实力,所以不能大意。”

    说完之后,他又向卫复渊确认了一次:

    “我昨晚教给你的那些,都记住了吗?”

    “当然记住了!”

    卫复渊秒答:

    “我倒背如流!”

    北泉终于放心了。

    他又使了个没什么难度的最初级的障眼法,粗略掩盖了一下拉满整个房间的红线,就已到了晚饭时间了。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离开房间,朝着餐厅走去。

    如果不算白天那顿对华国人来说有些不伦不类的早午餐,这才是北泉和卫复渊在陈大发的大宅的第一顿正正经经的正餐。

    长长的餐桌上只坐了五个人 北泉、卫复渊、丹尼尔、山本秋彦,以及为了监督他们履行遗产继承任务而同样要在这里住上一周的律师先生。

    管家告诉他们,胡安说他似乎有些头疼,就不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即使少了一个人,四人的座位依然和白天一样。

    北泉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恶心恐同直男丹尼尔,故意跟卫复渊坐得很近,两人挨挨蹭蹭,你帮我切牛排,我喂你 龙虾,黏糊得仿若真正的热恋中的情侣。

    然而与白天不同,丹尼尔没有再来找他俩的茬儿。

    就好似他忽然就想开了,不在乎一对男同在自己眼前秀恩爱了一般。

    不,不对。

    北泉从卫复渊的叉子上叼走一块剥好的龙虾肉,眼角余光扫过对面的丹尼尔。

    他的注意力在别的东西上。

    事实上,虽然丹尼尔竭力掩饰,但从上了餐桌开始,他就明显表现出了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这名络腮胡帅哥餐盘的食物几乎没动几口,却喝了不少冰水,还以两三分钟一次的频率低头看自己的手机,似乎在等什么人的联系。

    北泉微微蹙起了眉。

    就在他思考着是不是要开口试探一下丹尼尔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咣当”一声闷响。

    第71章 横财-18 我的手机没有信号了!

    那是玻璃被打碎的声音。

    隔了好几面墙壁, 听起来又闷又远,只能勉强分辨出个大致方位,北泉估摸着, 应该是从后门传来的。

    桌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刀叉。

    “怎么回事?”

    山本秋彦神情疑虑。

    正在厨房忙碌的管家和两个女仆显然也听到了这声动静。

    三人先后从厨房里出来。

    “可能是家里养的猫将杯子碰到地上了吧。”

    管家笑着安慰家里的客人们。

    “阿兰卡。”

    这时,吃饭时一直显得心不在焉的丹尼尔忽然开口了。

    他直接叫了那非裔女仆的名字:

    “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被点名的女仆看向管家。

    管家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照做。

    于是阿兰卡将手里端着的一只茶壶搁到桌上, 转身出了餐厅。

    “各位, 请继续吃饭吧。”

    管家笑着说道。

    众人闻言, 脸上的神色都放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