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数百年来,除了钟不愧之外,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于直斥凌山海“不知礼数”。

    凌山海倒也不恼,低低一笑间,便有一道流光化为人形,稳稳落在金碧辉煌的宝座之上。

    “如此一来,你便满意了?”

    虽说被舒凫喊了一路“老黄鸡”,凌山海的外貌却算不上很老。

    他面白无须,大约三十出头模样,五官端正英挺,目光湛然有神,乍一看仿佛正当壮年,睥睨间有种目空一切的傲岸之态,如王者虎视四方。

    放到现代文里,说不定还能做个事业有成的霸道总裁。

    只不过,在这个昔日的虐文世界里,已经没有总裁最爱的小白花。

    伴随着一阵清冷凛冽的梅花香,明潇真人翩然现身,人便如一弯冷月,清泠泠地挂在枝梢。

    她朗声道:“凌掌门,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此言一语双关,用意昭然,便是奉劝他收了争逐天下之念,老老实实做他的地头鸡。

    “何为迷?何为返?凌霄城之道,鹓鶵之道,从来都无须他人定夺。”

    凌山海不以为然,纵声笑道,“明潇真人,你当真以为——仅凭你一人,就能拦住我吗?”

    “或许不能,原也不必。”

    明潇面不改色,坦然回答,“我此行不为求胜,只为拖延凌掌门,直至朔月城尘埃落定即可。”

    “‘尘埃落定’?”

    凌山海笑声一顿,扬起剑眉,仿佛听见了什么荒诞不经的疯话,“难道你以为,九华宗很快就能战胜天魔,还能保有与我一战的余力?”

    “是。”

    面对凌山海近乎讥讽的眼神,明潇平静颔首,面上掠过一抹春雪初融般的笑意。

    “我相信,我的弟子定能做到。”

    ……

    明潇所说的“弟子”,不仅是指云英、姚篁等一干天璇峰弟子,也是指跟随她修行多年的舒凫。

    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谊。

    有一说一,舒凫对明潇真人的尊敬和推崇,说不定比她对江雪声的敬意还要深远。

    她永远无法忘记,明潇手中惊才绝艳的一把剑。

    舒凫崇拜明潇、追逐明潇,却没有成为明潇。

    因为她始终铭记,自己的剑是“入世之剑”。

    不同于高天月华、世外仙葩一般的明潇真人,舒凫的剑心是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在世俗烟火之中淬炼而出。

    她的剑,生来便是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所以——

    迎着遮天蔽日的魔云,舒凫不断前进。

    “三师兄,小心!!”

    越是接近笼罩在魔云之中的飞来峰,情势就越发凶险。

    千丝万缕的魔气,时而像一张挂满锋利尖刀的巨网,兜头向她罩下;时而如同万箭齐发,如影随形地紧追在她身后。

    “天空中游弋的大鱼”,倘若不看背景,的确是一幅极具梦幻感的童话景象。

    不过,一旦加上背景,就是彻头彻尾的恐怖片了。

    “唔……!!”

    尽管司非身姿轻盈,鱼鳍似羽翼舒展,如同飞鸟一般在云海中自由穿梭,又不断凝结空气中的水汽,以冰墙抵挡魔气,但依然难以避开无孔不入的暗箭。

    很快,舒凫眼前便有血花飞溅,破碎的、银光闪闪的鱼鳞从天空中飘洒下来。

    “————”

    司非吃痛,生理性的泪水溢出,殷红的血珠与莹白的珍珠一同洒落,恍如秋日里下了一场冷雨。

    阴风冷雨间,鲛人仰头哀鸣,仿佛一首绵长而凄艳的悲歌。

    “三师兄!!!”

    舒凫扬声高喊,自在箫的碎片携着剑意飞掠而出,击落一道直奔司非眼瞳而去的冷箭。

    “够了!到这里就行了!接下来我自己——”

    只因这一瞬间的分神,另一道魔气自舒凫身后袭来。

    她旋即侧身闪躲,魔气偏差一寸,没有命中要害,险伶伶地贴着她肩膀擦过。

    经过炼化的魔气削铁如泥,这一“擦”便好像扇叶飞卷,瞬间刮走了一大块血肉,留下钢刀剜过一般的刻骨伤痕。

    “啧……!!”

    舒凫一咬牙关,立刻运转灵力治愈伤口,“斩楼兰”与“玉门关”两柄重剑竖起,像盾牌一样护持左右。

    【这样下去不行。】

    凌波向她和邬尧传音道,【五州大阵未成,赵九歌有魔气保护,我们无法伤他分毫。】

    【为什么还没成?!】

    邬尧暴躁道,【五凤俱全,也都赶赴了五州地脉,难道还不足以净化魔气?!!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与此同时,中州——

    “啊……?!”

    风瑾瑜刚一将灵力注入地脉,便感觉到强烈的魔气反冲,几乎瞬间席卷她神识,绞碎她的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