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只见雪原尽头的地平线上,一座小镇的轮廓出现,被皑皑白雪覆盖,如一个凸起在大地上的大馒头。

    酒徒和屠夫,是将夜世界屈指可数的强者,也是陈勾此行的目标。

    但陈勾并不清楚他们隐居的具体地址,只知道他们蛰伏在燕国与宋国边境的某个小镇上。

    于是,陈勾就用最直接的办法,在两国边境上捋一遍。

    虽然眼前这座小镇,才刚刚出现,甚至都还没有进入,但陈勾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要找到的人就在里面!

    这是一座并不繁华的小镇,由于地处偏远,并非交通要道,所以很少会有陌生旅客前来。

    正因为如此,陈勾和叶红鱼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冰天雪地,一个男人带着一个美貌如花的年轻女子进入一个一年都见不到几个外人的小镇,就像黑夜中忽然亮起了火把。

    跟在陈勾身后的叶红鱼柳眉微蹙,镇子里某些男人贪婪的目光,让她极为厌恶甚至恶心。

    如果是在以前,这些男人的眼睛肯定已经全都被一剑刺瞎。

    现在呢?

    蝼蚁而已,何必在意。

    陈勾雪中漫步,如有人引路般,径直来到镇子里的唯一一个肉铺前。

    尽管严冬大雪,可人还是得吃饭,所以肉铺也依然开张。

    肉铺里一片昏暗,到处是腥臭的味道,那是鲜血与肉膻还有内脏粪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陈勾面不改色,在摆着半扇猪肉和四条猪腿的案板前站定,同时目光朝里面望去。

    两个穿着皮大褂的白发老人!

    一个正靠坐在火炉旁,右手举着酒壶,半眯着眼,一副半醉半醒的样子。

    一个正在给猪头去毛,肥头大耳的“二师兄”脑袋正在接受他手里烈火的烧灼,随着轻微的嗤响,淡淡的焦味渐渐弥漫开来,肉香扑鼻。

    一切都显得安静而平淡,在叶红鱼眼中,怎么看都只是两个普通的市井老人。

    但她却没有想过,屠夫这种有酒有肉的职业,在哪里都是个肥差,怎么会落到两个花甲老人手中,镇上的年轻人都死绝了?

    屠夫抬头看了眼陈勾和叶红鱼。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低头握着油乎乎的牛角屠刀,准备继续将去完毛的猪头切开。

    陈勾戴着本命面具,所有修为气息都被遮掩,仿佛只是个洞玄境的小修士。

    叶红鱼倒是有知命境的气息,可对于经历过永夜,无限接近不朽的屠夫而言,小小的第五境又算什么?

    和他砧板上的猪肉也没什么不同,只要他想宰,就连惨叫的机会都不会留给对方。

    但就在他举起屠刀将要落下时,手臂却忽然变得僵硬,停在空中,因为他察觉到了酒徒的异样。

    原本微微眯眼,有一口没有一口慢慢呷酒的酒徒,突然加快了喝酒的速度。

    不是一般的加快,而是直接仰头开始鲸吞牛饮!

    酒徒是无量亦无距,简而言之他不只有破五境的修为,还修炼了两种大道,同时掌控时间与空间的力量。

    他手中的酒壶其实是一件空间宝物,内藏芥子须弥空间,看似只有巴掌大,实则可以装下一座小湖。

    至今为止,他还从来没有将里面的酒喝干过。

    但此刻,他却像是在喝人生最后一场酒一样的狂饮。

    屠夫看在眼里,神情变得异常凝重。

    他和酒徒两人,对对方都无比熟悉。

    虽然在战力上,他更胜一筹,但由于功法的特殊性,酒徒在危机的感知以及形势判断上,向来在他之上。

    酒徒这样一反常态的疯饮,意味着他察觉到了不祥的气息,感知到了极大的危险。

    屠夫记得,酒徒上一次这么紧张,是一头老黄牛拖着一辆破车进入小镇的那一刻。

    而那破车上,坐着一个人,几乎没有人知道真名,世人皆称呼其夫子!

    屠夫将目光从还在狂饮的酒徒那里挪开,看向案板前的一男一女。

    先是疑惑地打量叶红鱼,几秒钟后,目光最终落在陈勾身上。

    时至此刻,他也感受到了一种反常的气息。

    若论反常,一个修为更低的洞玄,却以主人的姿态站在一个知命境的绝色女子身前……还不够明显吗?

    屠夫解下身上的皮大褂,露出里面单薄的麻衣,隔着案板凝视着眼前的陈勾,神情陡然变得异常冷酷。

    “所为何来?”

    陈勾左手在右手虎口轻轻摩挲,笑着说道:“杀人,一个屠夫,一个酒鬼。”

    果然来者不善!

    屠夫冷冷道:“我们在这里几十年没出去过了,与你有何仇怨?”

    “无仇无怨。”

    陈勾将手背到身后,目光落在案板上的“二师兄”头上,说道:“但你杀这些猪羊时,可问过它们有什么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