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名声?

    傅归岚停下动作,若有似无的哂笑在面上滑过,回头看了人一眼,传音道:“阿愉果真是善良至纯,恐怕是从未见过,世人为了力量,可以心狠至何。名声这种东西,成为上位者后还怕没有吗。”晏虚白没有再多问,任由着人拉着推门进了房间。

    第87章 浮灯(5)

    房内陈设布局都与先前在屋顶灵识中所见一般,不过真正站在屋内时,晏虚白还是不由地想说,却月城果真是商贾出身,富甲天下并非夸大。不少玄门宗族从前是看不起这样派别,只道用钱砸出的风光,哪能比得上日日苦修得到的?可是,却月城的富,真是富的不露锋芒。

    先前也见识过城中布局,极尽精巧,所用之物,均非凡品。

    而这间寝居,则是将“均非凡品”诠释了极致。愣神的功夫不到一会,晏虚却发现屋舍里有些许不妥。

    由傅归岚牵着手,晏虚白跟着他入了侧间书房。

    他二人没有直接去看裴幼姝如何。

    外间主堂是仙木雕花器具,可是书房里都是些最普通的榉木,看起来和这个寝居不太配。不过,这也无伤大雅。真正的宝库,可是临窗的两扇大书柜。

    晏虚白在一旁随手翻了几本,发现都是各种丹药、法器、灵兽的炼制书册,还有不少是各宗族修炼术法。书册看似普通,但是晏虚白知道,这些都是孤本。而且那些宗族修炼术法,基本都是灭宗已久的。

    “你看,这里还有仙桃宴里的吐纳之术。”晏虚白手里拿了一本,扬起来给傅归岚看。

    “果真是我旧宗的。”傅归岚接过,翻看一番,上面记载的吐纳之术是仙桃宴里给外宗弟子的,内宗弟子应该比这些更高深一些。他将书册合上,传音给晏虚白:“我去那边看看。”

    晏虚白点点头,将手从傅归岚掌中抽出,又朝他扬了扬下巴,傅归岚自然明白,也没有多管束他,便去了另一书架。晏虚白将刚刚那本《纳颜》又塞回书架,又从矮一及的架子上抽出一本,书名叫《麒角旧闻》。

    看书名,应当是本书史才对。

    晏虚白翻看一番,虽然是史,可是写的都是宗族传闻,他只觉得半真半假,想着裴哂思居然还会收这种书?又往后翻了几页,发现居然还有些晏门的,不禁也留意多看了两眼:

    “... 传中龙梭山晏门墓定陵下镇一祸方之龙。此实非也,然犹与龙有。昔有一恶蛟,先为蛇,后自炼成蛟,变蛟而始为祸方,肆吞噬生人以炼为。会晏门祖遇,便欲诛,恶蛟不符,曰:‘吾本蛇,以身炼至于蛟。为蛇时以吞兽而炼,成蛟而噬有灵之物炼,但适人乃其一,此固天理,汝又何来阻我。’”

    “晏门祖曰:‘别有道,助汝修得正,汝可愿?’”

    “恶蛟虽恶,而卒为见者少,开蒙化灵,可为儿性,为恶皆以兽性所发。”

    “晏门祖遂将带恶蛟于定陵侧修炼,取天地气,服气内息。后果渡劫成,功成应龙。修士亦自少至老,复至违世。”

    “恶蛟登天,则亦忘其。后尝以西北域施云布雨,恰至晏门,见晏门气习,念仙前所遇。化身商贾,前往一探,果是恩后。言欲为报,乃留一缕龙息。然龙梭山此未能载真龙气,遂将其收禁于定陵,以护晏门百无忧。”

    晏虚白看完这页,觉得甚是有趣,从前很少看过这类野史,像这样的传说自然知道的更少。他绕有兴致地看完晏门篇,又往后翻,发现还有赤泽水境、莫贺延碛以及却月城,看书的厚度,基本玄门百宗的都有。

    又翻几页,结果停在了仙桃宴里处,晏虚白正想阅读,却有几页纸从书册里掉出,他赶忙躬身去捡。

    晏虚白捡起后才发现,这几页根本不是这本书里的纸页。两页手札,字迹飘逸出尘,纸张泛黄,似乎有些年头。上面还有些许黑点,晏虚白捻了一些在手上,轻闻,发现是血。

    这两页手札上写的是炼制灵役的方法,不过,不是寻常炼制方法,而是采自身灵血,浇灌“其”。晏虚白看着这没头没脑的“其”,也不知道说的是何物,灵兽?还是仙灵?

    只是两页残章,自然看不出来东西。晏虚白想把东西拿给傅归岚瞧瞧,让他也猜猜这个“其”到底是何物,抬头发现他正看着手里的东西入神,晏虚白自然就拿着这本《麒角旧闻》和手札过去了。走近才看清,原来傅归岚看的入神的是一叠信笺。

    “你要看吗?”傅归岚伸手将信笺分了一半给晏虚白,又腾出一只手,牵起他,传音道:“看言辞,应该都都是邢夫人写给裴宗主的。”

    晏虚白接过,按着顺序看了起来。蝇头小楷,娟秀清丽,不过信纸十分普通,也未曾注明抬头与落款。

    “未想汝与幼姝有约,你我海誓山盟终成幻梦。”

    “吾甚思君,亦甚忧汝在却月城之安危。今我已嫁为人妇,犹是勿复往来。”

    “自非朝秦暮楚之人,与向寄情甚笃。见君与幼姝情好,我亦说。此在奘禅水畔开仙府,亦不过为一气而行事,汝不须怀,谓我心存。”

    不过寥寥数言,一会便看完了好几页,手中还有两张。先前几封言辞间都像旧友叙旧,剩下的则不似常态。

    “吾悔与汝旧情未断,事如此,错已铸成,后余亦惟日乞告,以赎罪。”

    “奘禅水畔已住二年,向寄月来见我,使我而归。然吾无面目见之,吾后何为邢夫人。安儿已生,汝求一时带他去。”

    晏虚白看完发现这两封,纸张有些许水迹,“罪”、“带他去”、“无面目”几字都模糊非常,墨迹晕开。

    “吾与汝一犯下行,至后大可不必见。吾荷千罪,此生难赎。腹之子辜,但求,惟其能安生。”

    至于这最后一封,已经字迹潦草狂乱,晕散的墨迹更多,笺上还有不少指甲划过的痕迹,想来写信人必然当时心中苦恨不堪。他尽数阅完,将信笺叠好,递给傅归岚,又见他手边的书架上有一个打开的檀木盒子,指了指,道:“里面还有吗?”

    傅归岚接过信笺,把檀木盒子拿下,伸手朝里探探,信笺是没有了,绢花倒是有一朵。拿起一看很是普通,茉莉花模样,俗世随处可见的绸布做的。晏虚白也仔细端详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被如此珍而重之地收藏,又是和邢夫人的信放一起,大概这朵绢花也是她的。”傅归岚将信笺和绢花如初放入,重新摆回书架。

    “邢夫人与裴宗主似有旧情?而且信中所写‘安儿已生,汝求一时带他去。’,这个‘安儿’是裴惜安吗?”晏虚白问道。

    傅归岚似是回忆,眼眸微垂,半晌道:“记得先前有传言说裴惜安是私生子,但裴幼姝从前对他尚好,可也没有几年却也变得态度十分冷淡… 个中原委不得而知。但从这信中可猜,十有八九裴惜安就是邢柔的与裴哂思的孩子。”

    这个说法似乎在晏虚白意料之中,他也没有露出惊异模样,又将手中的两页书札给了傅归岚,“你先看看这个....”

    趁着傅归岚看书札的工夫,他又继续传音:“我想起...那先前在临汝镇客栈,裴惜安与青沉夜所说的‘本有血缘’,看来是指同母异父了。听闻青沉夜当年接任宗主位,是由于青向寄痛失爱侣,骤然病倒。邢夫人自戕莫不是因为…”

    晏虚白看着他将那两页纸张叠好,塞入广袖里,自然有些疑惑。而傅归岚则只是将袖口捋平,侧头看了一眼晏虚白,道:“多谢阿愉帮我寻到此物。”

    原来他此行要找的就是这个吗?

    晏虚白心中依旧疑惑,刚想张口问,却听到道傅归岚的传音:“沉夜曾与我说过,他母亲自奘禅水畔回来后,身体便不如从前,日日忧思,且身怀青栩时也少见笑颜。青栩出生不过十几日,便举剑自裁。你看信中所写‘腹之子辜,但求,惟其能安生。’,应该那时正怀着青栩。”

    “难道青栩也不是青向寄的孩子?”晏虚白传音道。

    傅归岚牵着人,走到先前晏虚白翻找的书架便,将那本《麒角旧闻》放回,同时传音道:“青栩应该并非私生子。原先青栩的婚约是与裴惜安,可是后来却改成了裴君琛。若青栩真是他女儿,那嫁给裴大还是嫁给裴二又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