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兄长,要我陪你一起去见他吗?”晏明怀又看了受伤的地方,确实很普通,不过既然兄长嘱咐,等会还是去找一下姑姑吧。

    晏虚白摇摇头,道:“不必了,你且休息去吧。等稍微晚些时候,我去雪涌苑看看。”说罢,便起身朝院中画栋走去。

    “兄长,昨夜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与我说说,我也并非只顾终日玩乐。”晏明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自然还是担忧,“我见兄长似乎并不高兴,而且脸色真的不好。”

    “只是有些累了而已,并无大碍。”,晏虚白顿了脚步,并未回头,推门的手也停在门扉上,“这些年,晏门还有放水灯的习惯吗?”

    “自然是有,只是兄长未提我也就未说。给先祖的灯,昨日也都放了。”

    “好。”

    晏明怀离开庭院时,东方天空已经出了辉光,只是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晏虚白坐在屋中,说是疲惫,确实是有些,从却月城出来后便觉得疲惫,一夜奔波几千里,怎么会不累?可是晏虚白的低落,更多还是来自于与人的分别,还有对将要发生之事的不安。

    坐在床边,原本只是想打个盹就去雪涌苑,结果一觉睡到了接近中午。从梦中惊醒时,浑身是冷汗,似乎又是个噩梦。

    “到底是什么呢?”晏虚白坐在床边,努力回想着梦中景象,想来想去不过还是一团黑雾,“果然醒了就想不起来了。”他喃喃道。

    梳洗收拾好,换了一身常服,临着铜镜又照了一番。镜中人身形不甚强健,但胜在高挑,皮肤白的透明,一点红润都无,眼白处似乎血丝也未褪,在浅金色瞳仁的对比下,更是明显。

    看起来果然不够健康啊。

    只是身后浅棕色的头发蓬松发亮,这可能是晏虚白身上显得最健康的一个部位了。

    这副模样去见裴哂思,他大概就不会怀疑了吧。晏虚白心中嘀咕了两句,又想到若非昨夜出游,恐怕还不能有这般。

    出了房门,日光充沛,正是晌午时分,院中银杏树投下了斑驳树影,摇摇晃晃被风吹的散乱。晏虚白看着照的发白的地面,感觉甚是晃眼,加之这股熏风燎人。

    果然不舒服。

    快步出了闲潭筑,便往雪涌苑那边行去,没走一会便到了,此刻雪涌苑主厅门户大开。早先时候让弟子去请了裴哂思过来,现在他远远看见厅中坐着一个男子,男子面容精瘦,眉目和蔼,精神熠熠,看起来正值盛年模样,确实不像三个孩子的父亲。

    可是修道者的模样,又怎么能如此简单来看呢?

    晏虚白心里想着,若是父亲还在,可能要比裴哂思大几岁。

    “晏宗主来了啊。”裴哂思并未起身,坐在雕花圈椅上自在的喝着茶水,起色看起来很是不错,似乎丧子一事并未给他造成什么伤害。

    “嗯。”晏虚白应了一声,缓缓走到主位上坐下,淡淡地说道:“劳裴宗主久等了。”

    裴哂思笑了出来,轻轻捻了胡须,道:“我听闻晏宗主郁结多日,从不见客,今日能赏脸见我一面,当真是我荣幸。”

    “并非是我不见客,只是在下身体素来不好,此次又遭人离叛,多了许多烦心事,自然是更加不好。”晏虚白款款说道,这时有弟子送茶水进来,他看来一眼,又嘱咐道:“叫门口的守卫弟子都撤去吧,裴宗主到底是大家宗师,如此把守太过无礼。”

    弟子应下,端了茶盘退出主厅。果然雪涌苑的弟子没一会就尽数撤去,整个院落空空荡荡,只有夏日的烈阳炙烤,连蝉都被热的发出长鸣。

    裴哂思面上似乎很是满意,眼角不自觉笑出纹路,又道:“只是,晏宗主一直闭门不出也不是个办法,如今玄门众人准备讨伐仙桃宴里,无奈傅贼邪术,伤了不少人…”

    “咳...咳...”晏虚白咳嗽了两声,脸上也被憋的泛红,看起来羸弱不堪的模样,“那裴宗主的意思是让我晏门出人相助?”

    “晏宗主聪慧,定然看清眼前局势。”

    “仙桃宴里,我自然会好好处理,晏门也当然会随大家一起守卫玄门疆土,不让宵小邪道横行。”说着他又抬眼看了裴哂思一样,见他似乎也很激动的模样,又道:“仙桃宴里中,那人妄修邪术,且心术不正,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才救他,未想到却被他背叛,连带着伤了些许晏门子弟。实在是我之过。”

    “晏宗主明白最好,我们可都等着你随我们一起…”

    晏虚白没有接话,自顾自的说道:“眼下我身体虚弱,是在不宜腾挪杀伐,也劳烦裴宗主多走一趟,替我和玄门百家解释。但若是要用人,还是只管开口,晏门自然会鼎力支援。”说完这些,他也没有多等裴哂思回话,便又起身。

    裴哂思赶忙追了上来,道:“晏宗主,你这是何意?”

    “并无他意,只是时辰到了,要去喝药。裴宗主若是还有兴致,可在晏门多留几日”说完,晏虚白并没有停下脚步,依旧款款朝门外走去,而裴哂思则是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已经快要走出雪涌苑了,晏虚白心里有点担忧,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出手?

    站在月门洞下,他回过头,看见裴哂思立在原地,慈眉善目地看着他,晏虚白陡然开了一声道:“正午日头毒烈,裴宗主不要被炎阳伤到。”,那人闻言,依旧如和蔼长辈一般,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在晏门多留。晏宗主好好养身子。”裴哂思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又道:“如此羸弱,如何担负的了晏门?”

    晏虚白没有多说,拱手行了一礼,心里还有点失望。裴哂思千里迢迢过来,难道真的就会被这两句话打发走?

    炎炎烈日下,阳光明亮的让人睁不开眼,可两人站在院中都没有动静,好像就在等谁先沉不住气。

    烈风骤起,吹来一阵热浪。晏虚白突然感到肩头处一痛,火热的灼烧感从皮肤传来。

    晏虚白侧头看了一眼,肩头衣衫出破了个细小裂缝,心里不禁感慨,没想到他还真的敢这么干,若此一来,便也无需与他继续装了。

    晏虚白只手撑开结界,外界炎阳瞬时挡在外面,他开口道:“裴宗主如此急不可耐,是想赶紧把我的晏门拿下吗?”

    “这话,老夫就听不懂了。”裴哂思往前走了几步,没了慈眉善目,眼神立刻凶狠起来,“晏宗主连结界尚且可以张开,恐怕也不是病重不治。”,瞬间手中化出几根银针,便掷向晏虚白。

    晏虚白身形一闪,巧妙闪开,那几个暗器却扎入月门洞的石壁上。眼角余光瞟到了针上的幽光,“鸩毒?”

    “倒是好眼力。”

    “裴宗主胆子果然大,居然想在晏门动手杀人。”

    裴哂思听到这话,呵呵地笑了起来,道:“这可能是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晏宗主尚且康健,可切磋一番。”说完,一个身形倏忽而上便攻向了晏虚白,而且是直接对准了喉部要害。可就在毒爪快要触到人时,晏虚白反手便挡住了,而那来势汹汹的一击则是打到了他的手腕上,震的整个人都发麻。

    晏虚白被这股气劲冲击地退后了几仗远,正欲唤出破山准备迎战,却发现裴哂思已经收敛了气息,声音又如同长辈般和煦,“晏宗主当真受了伤,还不轻啊。好好养着吧。”

    怎么就如此收手?

    裴哂思的话让人不解,可是看样子也不会说明白,晏虚白只是站在原处,结界也不敢撤去。

    第90章 浮灯(8)

    “今日便先告辞,晏宗主。”裴哂思笑着往回廊走去。

    先前晏虚白想着,若是裴哂思在晏门动手,那正好他可以就此发难,扣留裴哂思长待这里。可是谁知道,裴哂思居然打了一半收手了。原先傅归岚让他小心却月城,他当时所想的则是,早些解决,把人逼到明面上算了。

    这次,说是帮傅归岚做戏,其实也是他自己的盘算。青栩婚礼上的事情,难道晏虚白真的不会怀疑吗?而且,加上傅归岚的一再提醒,他当然不会将晏门置于利刃之下了。

    担心傅归岚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晏门。

    看到裴哂思已经走远,且走的就是离开晏门的那条路,他自然没有多挽留了。

    “看样子,最近晏门可以少些吵闹了。”晏虚白往闲潭筑方向走去,走到抄手回廊时,发现刚刚灼热的阳光褪去了不少。再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空中积了不少乌云,居然天阴了。想着还是赶紧回去屋里再说,便急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