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进眉头紧皱,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前的作坊里,严厉的师傅经常就是这么教训徒弟的。徒弟,准确地说应该是学徒工,他们根本没办法反抗。严酷的等级差别把他们跟老师分隔了开来,他们名为学徒,其实到出师为止,都只能算是奴隶。

    十鞭打完,挨打的这个学徒工几乎出不了声了。

    师父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提溜起来,喝道:“跪好!”

    少年勉强挣扎着跪正,师父问道:“你可知错?”

    少年虚弱地说:“徒,徒弟知错……”

    “错在何处?”

    “三遍浣纱,我不该只浣两遍……”

    “哼!”师父重重哼了一声,手执鞭子,围着他们打转道,“少一遍浣纱,会有什么坏处,你说给我听听!”

    徒弟快要跪不住了,他的手撑着地面,刚要说话,突然听见师父喝道:“那边的小子,你是哪来的?私人重地,你怎敢擅闯?”

    徒弟勉强转头,看见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站在走廊上。他的脸被旁边草木的阴影盖住,看不见表情,但徒弟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怜悯而温和,好像一阵轻柔的抚慰一样。

    苏进看了一眼那个少年,抬头道:“我叫苏进,是来找何三的。”

    “何三?”中年人皱起了眉,上下打量他一遍,接着冷哼一声,转头道:“曲狗儿,你带他进去!”

    立刻就有一个少年站了起来,走到苏进面前,躬身道:“先生,我带您进去。”

    苏进点点头,又往那边看了一眼,道:“谢谢你了。”

    这少年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径自往后走。

    苏进跟着他走到长廊上,后面,那个中年人又开始教训起来自己的徒弟了。他的声音和语气已经不能用严厉来形容了,用“严苛”可能更合适一些。

    走了没一会儿,中年人的声音渐渐消失,苏进前面那少年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一些。

    苏进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你们犯了错,都会像这样挨打?”

    少年闷不吭声。

    苏进又问道:“你们是怎么入门的?是吕家的子弟,还是到外面收来的徒弟?”

    少年还是沉默着,一声不吭。

    途中,苏进又问了几句话,不过不管他问什么,对方都像聋了哑了一样,一个字都不吐。

    少年带着他走到后院,一指前方的一间屋子,这才一行礼,转身跑走了。从头到尾,苏进连他的声音也没有听到。

    好严苛的规矩,就算不在师傅面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少年指的是最左边的那间屋子,雕花木窗,上面甚至不是用的玻璃,还是糊的窗纱。苏进推门进去,何三正从床上直起身体,看他一眼,道:“你到了啊。”

    苏进二话不说,走到他面前,把他推倒在床上,手腕一翻,就把他翻了个面。

    这几个动作里,他用上了张万生教的“战鹰拳”,何三完全没办法反抗,“啪”的一声,就趴在了床上,脸埋进了枕头里。

    何三哎哎哎地叫,头从枕头里挣扎出来:“你不要……”

    话没说完,他只觉得背后一凉,上半身衣服被剥了下来!

    何三怪声怪调地叫道:“强奸啊……”嘴上这样叫着,他却没有反抗。

    苏进审视了一下他的背,放开了他。

    何三慢腾腾地坐起来,把衣服抖回到身上,哼了一声,问道:“在前面看见师父训徒弟了?哼,你放心,没人敢打我的。”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好歹我也是何家的人,他们还指望着我……”

    他没说下去,站起来走到桌边,给苏进倒了杯茶。

    苏进打量着周围,道:“这宅子可真仿古啊……”

    现在的中式大宅,很多时候都只是仿了个外形和韵味,里面的家具电器都是用了现代的。毕竟在舒适性上,古代家具根本没办法跟现代的比。

    但吕宅却不一样,它的“传统”渗进了骨子里,这一桌一床,连同桌上的茶杯茶壶,全部都是古代的款式。

    何三表情有点复杂,道:“喝完了就走吧。”

    苏进一边喝一边打量着他,几天不见,他的表情仍然有点阴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至少在自己面前,他表现得还是很正常的。

    苏进很快喝完了茶,问道:“你可以随便出门,没人管吗?”

    据他所知,这种门派的规矩是很严的,轻易不能外出。

    何三怪腔怪调地道:“怎么会有人管?我可是何家人啊……”

    他这话的语调非常奇怪,又像是自得,又像是自暴自弃。

    苏进看了他一会儿,一拍他的肩膀道:“行,那就走吧!”

    一路走出去,果然没人管。走到前院时,苏进又看见了那个灰袍中年人。他斜斜地睨了苏进和何三一眼,嘀咕了一句什么。苏进听不见他说话,但可以明显看到他脸上的不屑。

    其余少年看何三的眼神也非常冷漠,完全不像是对同门师兄弟,就像是看着“外人”一样。

    一出吕宅巷口,何三就恢复了原形,变得活跃起来。

    他嘻笑着搭上苏进的肩膀,问道:“要上哪里去?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保管让你好好爽爽!”

    苏进肩膀一搭,抖掉了他的手:“地方我已经准备好了,还是我带你去吧。”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何三一愣,立刻跟上:“什么好地方?这帝都城里,还有我不知道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