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又很抱歉地对苏进说,“于琢就是于正传的儿子,独生子。不好意思苏先生,本来还想跟您多聊聊的,现在我们得赶紧过去了。”

    苏进紧紧跟在他们旁边,毫不犹豫地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李会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点头,答应了下来。

    没一会儿,一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周离从车窗探出头来,简明扼要地说:“上车。”

    他的人紧密关注着石窟一带,这个消息他当然也第一时间接到了。

    几个人连忙上车,一路上李会长还在打电话,龚副会则在给苏进和周离解释。

    于琢是于正传的独自子,从小就是他爸的跟屁虫,几乎就是在石窟上长起来的。所以他对石窟的每一个部分都非常熟悉,跟管委员其他人的关系又好。虽然现在石窟封山,但范围这么大,对他来说处处都是空隙,他还是很容易就能进去的。

    卢舍那大佛就是他们上山时在奉先寺看见的最大的那尊佛像,可以说是龙门石窟的标志性雕像,意义非常深重。

    于琢从小个性就很偏激暴躁,除非对着石像才会安静下来,从小到大跟人打过无数次架。

    现在他爸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一开始就很担心他,专门派了人守着他进行安抚。

    结果没想到还是被他跑出去了,还跑到石窟,下了这样的通谍。

    龚副会也很无奈:“他爸这样做又不是我们逼着,让李会长给交待,李会长能给什么交待啊?”

    “你说他从小就是在石窟长大的,只有面对石像才会安静下来?”苏进突然问道。

    “是这样的。这小子虽然脾气不好,但对石雕石刻相当有灵性,从小也很好这个。这时候他哭闹的时候,他爸把他带去石窟对着佛像,他马上就不哭不闹了。他犯了错误,他爸威胁他不许他再去石窟,比什么都好使!”龚副会三言两语,唉声叹气。

    苏进听着却越发疑惑了。

    先前李会长他们说于正传从很早起就接触石窟,成为了管委会的一份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很不可思议,苏进却略有些不以为然。

    当时他想,没准他早就被盗卖集团吸纳了,本来就是冲着这个加入管委会的呢。有了这样的目标,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说是搏信任,一点也不奇怪。

    但现在听说他跟他儿子的事情,苏进才真正感觉到了异样。

    小孩子或者会骗人,但很少会长时间伪装。如果不是于正传对龙门石窟真的热爱、真的有热情,他儿子于琢怎么会被养成这个样子?

    但如果他真的热爱石窟,他又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甚至为了保护苏陌,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心里非常疑惑,但现在并不是表现出来的时候。

    没一会儿,李会长放下电话,跟他们说明了一下那边的情况。

    于正传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加强了对石窟一带的防护,看守得非常严密。

    于琢爬上去的时候没露行迹,但是上去之后他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

    他背了一个巨大的背包,里面有石锤、有凿子,各种石匠常用的工具都带上了。

    很快,守山的管委会成员就发现了他,叫他赶紧下来。他拿出石锤对准卢舍那大佛,大声喊话,让李会长去跟他说话。守山人不敢轻举妄动,迅速联系李会长。

    结果李会长年纪大了,没留意手机响铃,对方被迫联系龚副会,还好两人在一起,总算是找到他了。

    他又给苏进他们介绍了一下于琢这个人,大致跟龚副会刚才说的差不多,只是更有些感慨:“这孩子对石窟很有感情,对石像修复也很有天赋,我们以前都说他没准可以当一个文物修复师的。可惜没有门路送他进学,他自己摸索了一点,还是有点本事的。”

    他说得很含蓄,苏进也在心里大致勾勒出了这样一个年轻人的形象。因此,他的心里越发觉得古怪。

    于正传……为什么会那么做?

    周离的车开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龙门石窟脚下。

    很快就有两个人迎了上来,他们穿着绿色的帆布衣服,左臂上戴着一个朴实的红袖章,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现在大佛前的情况,李会长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快速做出一些安排,一方面是要去找于琢的母亲、于正传的妻子前来,另一方面让他们在下方拉开防护网,避免于琢一个激动跳了下去,造成生命危险。

    苏进听了一会儿他的处置,再次抬头看向上方。

    这里离卢舍那大佛有一段距离,巨大的佛像从这里看只有一个巴掌大。

    相比之下,巨佛身边的那个人就显得很渺小了。

    于琢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爬到了大佛肩膀的位置,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人。他一手扶着大佛的耳朵,另一只手抓着巨锤。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威胁的举动,但单是这个行为就已经很让人紧张了。

    卢舍那大佛高有17米,肩膀的位置也有十三四米,足有四到五层楼房高。于琢看上去没有做任何防护,万一从那个位置摔下来,很有可能会死于非命!

    李会长很快就安排好了,那两人迅速点头离开。与此同时,周离也拿出电话做了一些安排。

    然后,李会长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人道:“小于想见的是我,走,我们过去看看。”

    一行人踩上山道上的梯级,一步步向上爬。

    于琢本来正在大喊大叫地对下面的人说话,年轻人的声音顺着远远飘过来。

    这时,他可能看见了他们,目光扫了过来,闭上了嘴。

    李会长走到卢舍那大佛下方,抬头向上看,他沉声说:“小于,你下来,有话好好说,这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不是这个样子,你会好好跟我说话吗?”于琢居高临下,冷冷地问他。

    从这个角度看,于琢微微有些逆光,但仍然可以看出他一头短发染得金黄,单耳上钉了几个环,身上穿着皮衣,一副时尚叛逆青年的模样。

    他站在佛像肩上,站得非常稳,手里牢牢地抓着石锤,姿势非常标准。

    李会长仰着头:“我记得,我昨天晚上还单独找你聊过。这是不好好说话吗?”

    “聊过?”于琢冷笑一声,声音里满含讥讽,“那能叫聊吗?那是你单方面对我训话吧?我爸不是个好人,我不要像他这个样子,要好好做人。你说,我爸怎么就不是好人了!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要被你这样说!”

    他越说越激动,手掌拍了一下大佛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