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珏焦急的面容登时怔住。

    她妆容全无。

    脸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眼睛却又红肿。

    短发尖儿嘀嗒着水珠。

    裙身蹭的全是草丛里的污泥。

    整个人狼狈的如同落难公主。

    就这……

    居然还笑的出来?

    关珏的火蹭的就上来了!

    扫了眼她手里比火柴盒还小的布袋儿,:“马三宝,你有病呀,这玩意儿想要再去山上挖呀!这么淋雨你不要命啦,你住院有瘾呀!!”

    “不一样。”

    宁七摇头,“关珏,这个土,再也找不到了,我这……”

    “赶紧上车!!”

    关珏懒得听她废话,拽着她的胳膊起身,刚一迈步,就看宁七被裙摆绊了一下,他心里恼的,手里的雨伞直接扔到一边,拦腰抱起宁七,顶着雨大步的朝车里去!

    “哎!!”

    宁七紧握手里的小红袋子,“我不用……”

    悬空后没来得及挣扎,湿淋淋的就被扔到了车子后座。

    车门‘砰’!一声就被他甩手关上。

    关珏进了驾驶室。

    一言不发。

    驱车送她回家。

    独留黑伞在杂乱的草丛中风雨飘摇。

    ……

    宁七洗了热水澡。

    换好衣服后。

    用电吹风认真的吹干小布袋子。

    里面其实并没有多少土。

    吹干后。

    袋子里只有薄薄的一层。

    捏出来都很费劲。

    这么袋小小的东西。

    却给了宁七极大地能量。

    她至今仍记得。

    抓到马翘翘给钢笔灌水的瞬间……

    她当时特别生气!

    质问马翘翘偷用钢笔写字就算了!

    弄脏算怎么回事?!

    什么毛病!

    现在看来……

    是要和马翘翘道声歉。

    这事儿上。

    那姑娘是无辜的。

    可……

    谁能说命运不是在敲打她呢。

    但凡她多琢磨琢磨。

    问问乔凛。

    人参土这事儿。

    兴许早几年就会知道了。

    宁七神经经的对着小红袋子发笑。

    乔凛也提醒过她呀。

    送她的东西,要用。

    可她心疼,总怕用旧了。

    舍不得。

    真没发现他的深层用意。

    嘶~了一声。

    这么说,乔凛送给她别的东西……

    宁七来了精神。

    去到隔壁的书房。

    放倒乔凛送她的书桌。

    前后左右的找。

    她用螺丝刀将抽屉完全给卸出来。

    木匠上身。

    额头布了一层细密的汗。

    功夫不负有心人。

    就在书桌被拆的就剩个框架,她终于在最后一层的抽屉地板背面,看到了一片被透明胶带黏贴的红布。

    撕开红布。

    里面粘是一层沙土。

    “呵……”

    宁七笑了起来。

    眼眶发热的将布片后的沙土一点点捏到小红袋子里。

    搞定后。

    她扔下一地狼藉,又去了琴房。

    钢琴在挪动时被碰到按键。

    发出零碎的音阶。

    宁七拆了琴盖。

    细细找寻。

    不敢错过一处。

    “……”

    关珏在厨房听到声音。

    端着碗姜汤上楼。

    站到琴房门口,他看到宁七蹲在钢琴前,正汗津津的埋头摸索。

    关珏蹙起眉眼,想提醒她别把钢琴搞坏了,没几秒,就看宁七兴奋的低呼一声,从钢琴的减震踏板下,撕下一个粘在里面的小小红布片,“找到了!!”

    “有的,真的有的……”

    瞄到门口的关珏,她笑着看过去,“关珏,乔凛把土藏踏板这了,我太笨了,一直都没有发现,七年了,这土陪着我七年了呀!!”

    关珏敛着神色。

    忽略掉一地凌乱,端着汤送她到面前,“先把这个喝了,驱寒。”

    “我……”

    宁七想说不用。

    看到他眼里的坚持,没再推辞,“谢谢。”

    吹了吹喝了。

    的确是舒服很多。

    看着手里收集来的土,她心情很雀跃。

    “关珏,乔凛挖土那天我都没注意,还有野猪攻击我们呢,他的衣服都被刮坏了,土却拿了回来,你说他是不是很本事,瞒了我这么……”

    “没意义了。”

    关珏淡声打断她的话,“马三宝,一切都过去了,你和老三的缘分,已经断了。”

    “……”

    宁七的笑脸僵住。

    定定的看向手里的红布袋。

    哗哗的雨。

    再次迎头而下。

    “三宝,从今以后,你要顾好自己的生活。”

    关珏清润的声线透着凉意,“没用的东西,该扔就扔了吧。”

    雨声阵阵。

    屋子里陷入沉寂。

    宁七站到窗边。

    握紧掌心里的袋子。

    神智逐渐清醒。

    冷冰。

    “三宝?”

    关珏在她身后小声道,“你要振作起来,学会忘记。”

    宁七悠悠回神。

    转头看向关珏。

    他淋了些雨。

    头发干了。

    衬衫肩头还有零星水渍。

    想起他抱自己上车。

    认识关珏这么多年,首次见他急。

    对她这个朋友。

    关珏真的很照顾用心了。

    “我问你。”

    宁七认真的看他,“乔淮这计划,从头到尾你都知道?”

    思维跳脱出来。

    她耿耿于怀的就是这茬儿!

    “最后两步我也是去找你前才清楚。”

    关珏看出宁七的在意点,叹出口气,“我以为二哥就是要和你办个假订婚,借此逼着老三在身份上没办法靠近,谁知道,那只是二哥的一步棋,终极目的,是要老三以为自己患病,车祸这招太狠了,我是学医的,要是提前清楚,说什么都要阻挠,风险太大。”

    “……”

    宁七这就不多问了。

    好受点。

    若关珏提前知晓,还能看哥们‘被虐’。

    宁七会为乔凛感到不幸。

    “三宝,二哥那人向来如此,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关珏继续道,“现在去责备二哥已经没有意义,好在老三没事,二哥跟我说了假报告,怕我以后说漏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三宝,你要尽快走出来,迎接新生活。”

    新生活?

    宁七唇角嘲讽般翘了翘。

    她哪里还有生活了?

    活着罢了。

    “三宝,我知道这很难。”

    关珏看着她侧脸,安慰道,“凡是付出真心地感情,要放下,必然要有一段痛苦的过程,这是蜕变,你还年轻,无论你看起来多么早慧,也才二十岁,老三会是你最美好的初恋,当你日后逐渐成熟,会遇到,更爱,也更适合你的人。”

    “遇不到了。”

    宁七看着窗外的水雾。

    “我这辈子,只爱乔凛一个,哪怕不能在一起,也只会爱他。”

    “马老师,您这辈子还没开始呢。”

    关珏笑了笑,“我看过一句话,年轻人总以为当下的爱情就是全部,可走过去,就发现,那仅仅是一段经历,你和老三,彼此拥有很珍贵的回忆,但,不至于让您把一辈子搭里。”

    “……”

    宁七知道他在就事实结果宽慰自己。

    男人么。

    视角总是客观冷静。

    折腾了一溜十三招。

    不就为和乔凛分开吗?

    无论乔淮的计划多么荒谬。

    显然已成功了一大半。

    她和乔凛。

    都有了不得已放手的理由。

    一个真不孕不育。

    一个假‘癌症’患者。

    分开。

    似乎已板上钉钉。

    “关珏,我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二十八岁。”

    宁七看向他,“在二十八年中,我没爱上过任何人,我也不相信爱情,是乔凛,填补了我这方面的空白,我很清楚,再没人,会令我做出丧失理智的事了。”

    正因为订婚仪式是假的!

    她才不愿意乔凛去淌这浑水。

    即便他去了。

    她也笃定了要拒绝他。

    生怕功亏一篑!

    徐文馨说的对,他们能去哪呢?

    俩人的背后都有殷切守候的家人呀!

    哪里能任性!

    可……

    唯独乔凛。

    也只有乔凛。

    让她能不计后果。

    不管不顾!

    愿意放下一切。

    什么都不去想的。

    跟他走!

    “二十八?”

    关珏轻呵了一声,摇摇头,“马老师,您在哪本女性杂志上测得心理年龄?我告诉你,那就是糊弄你们小女孩儿的,别信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