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柔便佯装惊讶,“姑姑的学问很好吗,还有自己的书房?”

    景珣就一骨碌坐直了,像很骄傲似的,“我娘是外祖母亲自启的蒙,也是外祖母告诉她读的书,她在你们府里原先住的地方有一屋子的书,叫什么‘寒烟阁’的,你没有去过吗?”

    沛柔摇头,“我今日才是第一次逛这园子。”

    景珣拉了她的手就要走,“我知道在哪,我带你去看。”

    沛柔被他扯的一踉跄,好不容易才挣脱了他的手,“我的丫头会找不见我的,我看我们还是等她们回来了先去松鹤堂,既然是姑姑的旧居,让姑姑带我们过去看看岂不是更好?”

    说到这里,沛柔有些犹豫的道:“不过我看姑姑今天好像不是很高兴似的,是不是表哥又淘气惹姑姑心烦了?”

    景珣人已经蹿到了亭子外,就不悦地踹了一脚脚下的石子,“不是我。府里的侧妃又有了身孕了,前几日我不过是在花园里玩,她非说是我冲撞了她,我爹就不分青红皂白罚我跪了一场,我娘也挨了他好几句重话。”

    沛柔注意到他的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我爹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宁肯信那个老妖婆也不肯信我和我娘。”

    沛柔突然觉得重生在这个年纪真是一件好事。她只是随便一问,便可以引来想要的答案,后来的景珣虽然纨绔,可也不会连这点城府都没有。

    她心下了然,景珣话中说的应当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许侧妃了,未来王府里会有一位备受宠爱的小县主。

    这也难怪郡王妃心烦,未来的十数年间,直到许侧妃身死,王府的后院才真正属于永宁郡王妃和未来的世子妃。

    在昭永十七年太子被废之前,永宁郡王应当和徐家一样是坚定的保皇党。在太子被废之后,父亲反而不知道为何站到了被废的太子那边,和后来上位称帝的三皇子对立。

    柯太师是废太子的老师,和太子有扯不断的关系,永宁郡王府娶了柯家女为妇,应当也是跟柯家有相同的政治立场。

    然而这和徐家的立场并不矛盾,那他们家又是为何要舍近求远,不顾两家多年的情谊和名誉做出悔婚的事情来。

    若说和他向来宠爱的许侧妃有关,就更说不通了。废太子是许贤妃所出,算是许侧妃的外甥,许家是天然的太子党。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骄纵不驯的名声在外,所以姑姑也不愿意娶她为儿媳?

    可是柯明碧也未必就能讨得了她的好。而且这是必然会得罪自己的娘家的。她能在永宁郡王府屹立不倒,靠的可不全是正妃之位,更多的还是定国公府这个娘家。

    怎么想都不对。

    太复杂了。

    沛柔就又想事情走了神,景珣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重生之后她太容易出神了,这几乎成了她的一个缺点,应当改掉才是。

    在这说了这么久的话,她才突然想起来,“五哥哥去了哪里?”前生她求沛声替她向齐延传个话他怎么说也不肯,今天倒是就放景珣和她在一起单独说话。

    “五妹妹,我在这。”

    沛柔循着声音望去,才发现原来沛声竟然就坐在亭外的一棵榆树上。她不由得冷冷一笑,说他是个猴子可真没说错。

    “五哥哥可真是好身手。我应当告诉三叔母一生才是,免得她总是说你一无是处。”

    沛声就三下两下从树上下来,“五妹妹怎么这样,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去告我的状。”

    沛柔还要再说时,却见冷金那丫头从树丛后转了出来,给众人行礼。沛柔往园门的方向一看,正见寒客带着方才去取鱼食的丫头往这边过来,于是就先压下话头暂且不提。

    第16章 侧妃

    寒客给众人行了礼,便听她笑道:“如今虽然开了春,天气却还冷,在亭中休息久了只怕还要伤风,奴婢遇见了五少爷身边回去取茶水点心的丫鬟,就自作主张让她们先回了松鹤堂。”

    寒客是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在主子们面前素来是有脸面的。

    沛声便道:“寒客姐姐说的是,我看我们喂完了鱼就早些回去吧,只怕也快要开席了。”

    沛声难得乖觉,沛柔也不戳穿他,和沛声景珣一起洒了鱼食便一同出了园子。

    路上沛声就不动声色的凑到了沛柔身旁,“我爬树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啊。”

    沛柔有心要晾他一晾,只装做没听见。

    沛声急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沛柔就加快了脚步还是不理他。

    等到了松鹤堂里,果然见诸事齐备准备开席了,太夫人一见他们回来便笑道:“可是在园子里玩的不愿意回来了。”

    景珣就上前道:“外祖母,你们家的园子真好。等天气暖了,我能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吗?”

    太夫人搂了他,“这可不是外祖母说了算的,你要问你娘。你得听她的话才是。”

    景珣就在太夫人面前撒娇,“我听我娘的话,我娘也得听您的话,您就让我娘同意我来这里住吧,我一定再不淘气的。”

    “这个珣哥儿。”一席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太夫人就点着他的鼻子,“我听你娘说你现在每天要写一百个大字,什么时候拿来我看看,若能都写的工整有力了,我就让你娘把你送过来住几日。”

    景珣就看着他娘,“这可是外祖母说的,娘你听见了吗?”

    郡王妃的脸色看着比方才要好多了,听见儿子这样说话,也忍俊不禁,却仍板着脸教子。

    “你外祖母说一百个大字全要写的工整有力,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我看你能写成这样,只怕是要到了明年了。”

    又挽了身旁杨氏的手,“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学学你沁二哥,读起书来是再不要人操心的。”

    三叔母就笑道:“我看珣哥儿就很好,每日还能静下心来写一百个大字呢。”

    她指点着沛声,“你再看看这个,比珣哥儿还大了两个月,每日里能写一百个小字都是谢天谢地菩萨开眼了。”

    沛声原本老实的站在一旁,听见话题转到了他身上,不由得着急起来,喊了一声“娘”。大家就又笑了起来。

    沛柔一直只是安静的听着,听到有趣处,也跟着笑笑。

    等到开了席,沛声就坐在沛柔身旁,怕她心里还有气,一直陪着小心。

    一时饭毕,太夫人和郡王妃进了内室歇息,景珣被安排在西厢房里由沛声陪着,沛柔则歇息在她的碧纱橱里。

    今日事多,沛柔有些睡不着,于是便拿出了早晨郡王妃赏她的荷包,拆开看时,是一块小儿手掌大的羊脂玉佩,雕着竹报平安的图样。

    于郡王妃的身份地位而言,这份见面礼只是不轻不重。

    沛柔就又翻身取了前日宫里太妃赏的物件,她当时有些惊讶,她不过入府才半个多月而已,太妃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

    太妃赏赐下来的也是一块羊脂玉佩,她们姑侄俩倒想到了一起。

    上面雕的却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狗,脚下还踏着一只绣球,十分神气可爱。沛柔是昭永二年出生的,属相正是狗。

    把玩了一会儿,沛柔才睡下半刻,迷迷糊糊间就听见有人轻叩窗板的声音,她起身去看,不是沛声又是谁。

    他身量不够,就搬了一个花盆过来,人踩在花盆上,在窗外和沛柔说话。

    “五妹妹,我也不是有意去爬树的。珣哥儿说他想和你单独说话,我怕他捉弄你觉得不妥,才爬到树上的。”

    沛柔原先也没想去杨氏那告状,不过是想借此事拿捏拿捏他,听见他这样说,心里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以后可不要去爬树了,要是从树上摔下来,可有你好看的。”

    沛声就开心起来,“我就知道你是担心我从树上摔下来,你就原谅我一回,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过,你打听永宁郡王府的事情做什么,我曾经听见我娘对我爹说让他不要管永宁郡王府的事情。”

    沛柔有些讶异,景珣在这个年纪没有城府,可沛声却居然发现了她是在套景珣的话。“只是话赶话说到了那里,我可是第一次见姑姑。”

    她到底没有忍住,“三叔母原话是怎么说的?”

    “只要你不告诉我娘我今天去爬树了,我就告诉你。”沛声对着她眨眼睛,恍然间有了后来那个不羁少年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