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他们到底还是没能做成夫妻,没能在梅真堂里白首。情意不是能将风雪驱逐出生活的理由,最后的那段岁月里,天地皆白,她心中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看着她,不舍得将目光移开,“可这遗憾,永远都将是遗憾了,也永远都填不平。”

    她摇了摇头,“只要你相信我从没有离开过,你始终牵挂着我,那我就不会离开。梅真堂里的绿梅年年都开,不开时,你也还留存着我在时的习惯,我从没有走。”

    他有许久都没有说话,这一次梦见她,他大约又要积攒上许久的思念,才能在梦里和她说说话,令她在梦境中如今日一般真实。

    他不会忘记她的样子,永远都不会,却也还是想在能看到她的时候,好好的看一看。

    “蕙娘,与你有关的事情,这么多年,我总是在反反复复的后悔。总觉得当年做错了太多的事情,走错了太多步。”

    她伸出手去,抚过他的脸颊,想帮他展平微皱的眉,“当年的事情根本就是个死局,错的不止你一个,你一个人后悔,没有任何用处。”

    “即便是后悔,即便能重来,也未必就会有比今日更好的结果。不要再想了,斯人已逝,有许多人,连梦里也不会再见到。”

    “彩云易散,明月频圆,你还有许多事要做。”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定国公府已经选择过错误的储君,不能再错一次。今日的国公府,有比当年更多的他牵挂的人,他要护着他们,年年岁岁都好。不要再失去。

    “我难得能与你相见一次,也要分一点时间给女儿。”

    “我已经没有什么能给她,只希望她能顺顺利利。你挑一幅我从前作的送给她,好不好?”

    他知道她马上要走了,将她搂的又紧了些,“那我就少了一幅了,你要再为我作一幅画。”

    她点了点头,又望着他笑了笑,“好。”

    清风入户,徐敬和醒过来。桌上的纸笺不再被压住,随风落在了地上,用心去看,能看见上面绘着的一枝疏影横斜的梅花。

    他看了窗外一眼,绿梅在风中摇曳。黄昏已至,不见绿衣女子,只有香如故。

    第318章 互补

    今齐延回来的倒是很早,沛柔正在用膳,他就进了门。

    她看到他回来,心里当然很高兴,嘴上却道:“前几盼着你回来,你倒是都半夜才回来,今不想着你了,你倒是回来的早。”

    齐延照例在炭盆旁边站了一会儿,才笑着走过来。

    “为什么前几想着我,今就不想着我了?”

    沛柔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腹上,“如今我也不是独个儿在家了,做什么还要想着你这个冤家。”

    齐延便道:“若是没有我,哪来这个冤家,你这是本末倒置了。左右你在家也是清闲,为什么不想想我。”

    沛柔才不会顺着他的话,“前几你不知道我有了孩子,回来的都晚,昨夜一知道自己要做爹了,今回来的就早了。”

    “你也不是为了我,我才不领你的。”

    齐延在她边坐下来,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孩子还没出生呢,你就吃起她的醋来。若是将来真生了个滴滴的娘子,你们娘俩岂不是要吃我的醋。”

    沛柔将他的手拍开,“好不容易三姐姐改了捏我脸的毛病,你倒是又习惯起来了。将来在孩子面前,你也这样不成?”

    齐延就笑着道:“你放心,将来你和女儿之间,我一定向着你。”

    绕来绕去,好像她真的在跟女儿争风吃醋似的。沛柔不理他,让茵陈加了一副碗筷,和齐延一起用膳。

    待用完了晚膳,夫妻俩在院子里走了走消食,就回了内室准备歇下。

    一躺下来,沛柔就问他,“你跟我实话,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齐延将手垫在自己头下,占了好大一块地方,不假思索地道:“我想要女儿。”

    沛柔就侧过子看着他,“一般人不是都应该,‘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的么?”

    齐延就笑了笑,“我若是这样,你又要我‘油嘴滑舌’了。好不容易不叫我登徒子了,我也是要做爹的人了,被你这样,哪还有一点威严。”

    他的也有几分道理,沛柔就问他,“那难道我生了儿子,你就不喜欢了?”

    齐延伸出手,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语气有几分戏谑,“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沛柔就笑着在他肩膀上掐了一下。他平里都没什么反应,毕竟是受了箭伤也能一个人对付七八个黑衣刺客的人。

    此时却夸张的躲了一下,对沛柔道:“往后你也不能在孩子面前对我做这样的事,不然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点威严都没樱”

    沛柔眯了眯眼,又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到时候再。”

    齐延就只是望着她笑。

    沛柔又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女儿。”

    “因为生了儿子,防着将来其它人家的娘子被他祸害,自然是要严加管教的。像我一样从习武,又要学文,实在是太辛苦的了。”

    若生的像齐延,想不去祸害别人,怕都很难。

    沛柔有几分不以为然,“他也算是半个将门子弟,怎么能不习武,就算是为了强健体也是好的。你每早晨在院子里舞剑,不是也没听你喊累么。”

    “再学文,难道你是个两榜进士,你儿子也得是么?稍微读几本书,能够明理,知道如何做人不就好了。“

    齐延就笑道:“你此时是这样,将来看自己的孩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只怕你也心烦的很。我们两个,哪一个是这样没用的了。”

    “我前生就没用的,只知道吃喝玩乐。”沛柔此时出来,甚至还有几分自得。总之先反驳了齐延再。

    齐延伸手刮她的鼻子,“所以让你再活一次,你不就选择活成了如今这样么?”

    沛柔无话可回了,只好另辟蹊径。

    “那你以为生在如今的世道,女人就很容易么?又要学《女训》,《女则》不得牝鸡司晨的道理,又要求女人在内宅为丈夫筹谋。”

    “琴棋书画,诗书礼乐,样样都要学,还样样都要学好。”

    齐延就插了一句嘴,“你的琵琶不也还是那样么?前儿叫你弹一首曲子给我听,死活也不肯。”

    沛柔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揶揄,继续往下。

    “和怀孕生产比起来,每月的信期也算不得什么了,昨我陪着三姐姐,看她疼成那样,我心里也很害怕。”

    齐延把她搂在怀里,下巴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让她有几分痒。

    “你不要怕,到时候不管别人什么,我都陪着你。”

    沛柔从他怀里挣出来,“那可不校昨三姐夫也要陪着三姐姐的,她就不肯让他陪着她。到时候我一疼,叫喊起来,又满脸都是汗,肯定就不好看了。”

    “你从前跟我过汉武帝的李夫饶故事,她都临死了,也不肯让汉武帝见她一面,才得了他一生的追念。”

    “不过是生个孩子罢了,算不得什么的。”

    齐延就笑话她,“口气怎么这么大,的好像你不怕疼似的。”

    又认真的道:“一个女人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生下她与她丈夫的孩子,做丈夫的却还嫌弃她生孩子的时候不好看,这还能算是个男人吗?”

    “别人我是不知道,反正我绝不会。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平安无事,可是我还是想陪着你。”

    最近这段时间彼此都忙,他们很少有这样静下心来话的时候,他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和她这样贴心的话。

    沛柔就搂着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齐延却摇了摇头,“不够。”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沛柔就起,用力把半个子压在他上,亲了亲他的额头,并左右脸颊。

    齐延像是很满意,翻让她躺好,也再她面颊上一连亲了好几口。“礼尚往来。”

    沛柔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眉骨。

    比起女儿,她其实更想要一个像他的儿子,她很想看看,将来她的儿媳妇会不会也有一点像她。

    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追着她儿子跑。。

    她这样想着,不自觉笑了起来。

    齐延看着她粲然如花的笑颜,忍不住低下头噙住了她如花瓣一般的唇瓣。但这个吻终究没有多久,如今她是双子的人,他害怕会伤着她。

    两世为人,他们都还没有做过父母。这个孩子他们都盼望了那么久,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