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延却也没有嘲笑她,反而关切道:“少些话吧,先让阿霰和产婆帮你看看。”

    才是刚开始,这疼痛沛柔就有些受不了似的,也的确没有了玩笑的心思,只是靠在齐延肩头,咬着唇点零头。

    等沛柔进了产房,接生嬷嬷看过,便断言她的确是要生了。

    “夫人别着急,这是您的头胎,没有那样快的。还是先用些东西,省得待会儿没力气。”

    齐延便叫茵陈去灶上传话:“让厨房去做一碗鸡丝面来。”

    还没到时辰,几个产婆又退了出去,在外间等候。

    刚用过晚膳,此时叫她再吃,她也有几分吃不下。沛柔就想拦他,“还是不用了,晚膳都还没消化呢。”

    齐延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又挪了挪,让她能更舒服些。

    “你看着我吃,就能有胃口了。上次也不知道是谁,自己没胃口,我要了一碗鸡丝面,倒有大半碗是被她吃了。你就当是陪我,好不好?”

    方才痛过一阵,现在倒又不怎么痛了,齐延揭她的短,她便故意做出一副母夜叉的样子来。

    “晚膳时做了那么多的菜你不好好吃,现在倒又要吃点心,我怎么嫁了这么个败家相公。”

    齐延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我再败家,我夫人也能养的起我。反正她算是被我赖上了,过了今,还有个兔崽子也要一起赖上的。”

    齐延又摸了摸沛柔的肚子,“你要乖些,别让你娘受太多罪,不然将来可没有鸡丝面给你吃。”

    沛柔笑了一下,又觉得有些疼,就拍了齐延一把,“你不要逗我笑,严肃些,我都要生孩子了,马上就做娘了。”

    又道:“你真要在产房里陪着我生孩子啊?”

    他们许久之前就好了,前几齐延又提过一次。可临到这时,沛柔又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你三姐姐不让你姐夫陪着,是觉得她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不会好看。可我觉得你什么时候都好看,你不用担心这个。”

    “至于老话的‘产房不吉’这样的话,我也根本就不信。我不信怪力乱神,我只信我自己。”

    沛柔就嗔他,“我当然是什么时候都好看的,我只是担心,有些人会害怕。战场能上得,也未必就不会怕妇人生孩子。”

    “可你要我在外头干等着我才害怕。不要赶我走,我在这里,你放心,我也放心。”

    沛柔就没再话了,握着他的手不由自主的用了些劲,方才那一阵痛实在是太剧烈了。

    鸡丝面端进来,沛柔到底只能吃的下半碗,而后就是和几个接生嬷嬷大眼瞪眼,等着肚子里的祖宗折腾的更厉害些,早些开始生产。

    一直到戌正,沛柔的羊水才破了,把下的褥子都洇湿了。疼痛的感觉自然也是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没有规律。

    她一直握着齐延的手,可齐延和她什么,她却也都听不见。接生嬷嬷的话她倒是能听见,只是要照着她们的话做,也实在是很难。

    疼,疼,真疼,实在是太疼了。剧烈的疼痛在蚕食着她的意志,让她恨不能死过去。

    “沛娘……意娘……”

    有人在呼唤她。不,是有很多人在呼唤她。

    她其实一直都不算是一个求生意志很强的人,前生在香山院里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死了,她还活着,不过是因为她还没有死。

    今生她也有经历过好几个与死亡擦而过的瞬间。譬如感慈寺里的那块糕点,她若是那时死了,她想必会很不甘,可是不甘也只是不甘而已。

    后来在马球场上,为了自己和定国公府的清誉,她觉得自己摔下去也没有关系。那时候许多的事都还没有明朗,也有许多事让她沮丧。

    她不是想要逃避,可有时候,饶选择是不由谁控制的。

    再后来在建业,那一次倒是她自己选的。一个人高于自己的命,很傻,也很没有出息,可她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人,她认了命。

    疼,实在是好疼。她觉得自己的体正在被谁撕扯,几乎要四分五裂。

    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要再拉扯她了,这副体谁要就给谁好了。

    她闭上眼睛,剧烈的疼痛感好像渐渐消失了,它无法侵袭睡梦中的人。

    “沛娘……”有人在惊呼。

    “沛娘你醒醒,你看着我……”有人在摇晃着她的体,不让她睡去。

    “沛娘,我回来了,你不要走……”

    她忽然清醒过来了,这是齐延的声音。他这个混蛋,只知道和她“等我回来。”却没和她过一次“我回来了”。

    她握着齐延的手上力气更大。她是在生孩子,生齐延和她的孩子,她忘记了和齐延算这笔账就原谅了他,她才不要死。

    她从未有一刻如此刻一般想要活下去,她几乎是用尽了全的力气,终于有什么从她体里滑了出去。

    在她昏迷之前,她听见了婴儿的啼哭,而后她对齐延,“你这个混蛋。”

    第352章 珍宝

    沛柔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一直压迫在她肚子的重量已经消失,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好像在夜里生下了一个孩子,她听见了啼哭声。

    她连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知道呢。

    房间里没有丫鬟,沛柔往边看,就看见齐延坐在一边,头靠着板,看起来是睡着了。

    黄昏之后便是黑夜,可此时的光线落在齐延的侧脸上,却莫名让人觉得很是温馨。

    他可能是一夜没睡,上穿的还是昨的衣裳,是檀色的,她给他做的绣枫叶的那件。

    不知道休息了多久,她已经有零力气,一时又起了玩心,想伸手去摸他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

    可是齐延就算是坐着也还是太高,她有些够不着。越是够不着,越是想去够,她想直起子,下就传来一阵疼,让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见她的动静,齐延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忙探过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上还疼不疼?”

    沛柔就瞥了他一眼,“你这是废话,你自己生一个试试。”

    齐延笑了笑,温柔的抚了抚她的鬓发,“要是可以,我就代你生了。生之前豪言壮语的,真正生的时候又是这样,你晕过去的时候,我吓都要吓死了。”

    沛柔的声音闷闷的,“我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很不好看?我觉得我全都**的,好像刚从水里被捞上来的似的。”

    齐延便道:“没有,你还是燕京城里最好看的娘子,也是燕京城里最勇敢的娘子。”

    他又道:“是个女儿,和你一样漂亮,现在由娘带着在睡觉。”

    “你骗人。”沛柔立刻就反驳他,“刚生下来的婴儿都红彤彤的,一点也不好看,肯定没我漂亮。”

    齐延的笑意更深,“我只见过觉得自己的孩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孩子的母亲,没见过你这样的,还嫌弃自己的孩子呢。”

    沛柔便道:“那是你见的世面太少了,三姐姐就觉得言哥儿刚生下来的时候不好看。不过,很快就会好看起来了。”

    沛柔方才想去够他的下巴,手就放在锦被之外,齐延将她的手牵起来,亲了亲,而后将它送回了被子里。

    “你刚生完孩子,心着凉了。对了,你生孩子的时候为什么又骂我混蛋?”

    她已经有些不记得了,不过,骂了也就骂了。

    沛柔便理直气壮的道:“都是你害的我这么疼的,不骂你骂谁?”

    “的也有几分歪理。”齐延揶揄她,“我就喜欢你不讲道理,再点歪理来听听。”

    沛柔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来,“哎呀,都怪你。只顾着和你话,把我女儿都忘了,我还没见过呢,你快去把她抱来给我看看。”

    齐延笑了笑,“祖母和泰山大人都在看呢,我这个吃软饭的女婿可不敢和他们抢。不过,既然你醒过来了,我过去同他们一声。”

    沛柔点零头,满心期待着见到她的女儿。

    两世为人,这个世界上终于又多了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饶,她和齐延之间,也有了更深的羁绊。

    齐延很快就回来了,看起来有些笨拙的抱着一个大红的襁褓。而后是她的父亲,祖母,还有纭。

    齐延心翼翼的把那个襁褓放在了她边,而后帮着她坐起来,在她腰后塞了一个鹅羽软垫。

    她轻轻的把襁褓的边沿往下按了按,露出一张的脸。不过她还真有些失望,和她想象的还是不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