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咬住下唇,他虽然可以出这重华殿,可是眼下,却是没有人愿意踏入重华殿一步。

    林敬辞喉头轻滚几个来回,伸出手就要解开系在坛口的红绳。初一一手按住,急道,“您还有伤,不能喝酒!”

    林敬辞轻吸一口气,淡淡道:“你觉得不喝酒,我今晚过得去吗?”

    初一闻言眼眶就红了,默默无言,轻轻退后一步松开了手。

    “你进去吧,”林敬辞轻声道,“我想一个人呆着。”

    初一没办法,只能一步一回头走进殿里。

    -

    林敬辞枯坐了一会,这才伸出手轻轻解开坛口的红绳。酒气浓烈,大半年酿出来的酒,林敬辞喝一口下肚,从口到心口,都是火辣辣的痛。

    他不愿意相信,一幕幕却逼着他不得不信。

    如果谢渊有计策,为什么不告诉他?

    如果谢渊没有,干脆把他推出去不就好了,何必搞个什么白鹤公子来作践他。

    突然横生出一只手臂将酒夺了去,林敬辞视线朦胧看了半天,怅然一笑道:“你又来了。”

    谢戎怒不可遏,“你是不是疯了!你记不记得你背后还有伤!”

    林敬辞抽了抽鼻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就要抢回酒,“你还给我……”

    谢戎将坛子举高,“你想让我砸了吗?”

    林敬辞乖了一些,站在原地不动了,“别……你摔了,我就没法睡了。”

    谢戎闻言缓缓放下手臂,紧皱着眉看向他,“你几天没睡了?”

    林敬辞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我睡不着。”

    林林:我好难过t t

    谢渊强制下线中。

    (我迟但到…迷糊了,总觉的我已经更新了qaq)

    第114章

    “你为了谢渊这么作践自己?”谢戎怒极反笑,将坛子随手放在石桌上,揪着林敬辞的衣领把人拖起来,“谢渊今晚临幸白鹤,我要让你眼见为实。”

    林敬辞心底生出了几分怯懦,七手八脚的挣扎起来,叫嚷着,“我不去,我不去!”

    谢戎冷笑:“由不得你。”

    说着,强硬的拉着林敬辞打开门走出去。

    门外没有人,甚至从重华殿到御书房之前的整条路都没有看见一个奴才。

    谢戎扯着他,“我清了所有的人,避开谢渊各路的眼线,费劲心思安排,就是想让你看清谢渊他不值得你爱。”

    林敬辞垂下头,微微敛了眉眼,轻声道:“好,我去。”

    他要去看看谢渊究竟是在做戏,还是真的……真的移情宠爱白鹤。

    若是假的,他一定会生谢渊很久的气,可如果是真的……

    那他也不后悔爱过谢渊。

    只是不能全心全意的爱,往后他便不会再要了。

    他会竭力保下谢渊一命,然后,便是一别两宽。

    谢戎见他冷静不少,松了些桎梏的力气,“你是不见棺材不死心的,我这样也是为了你好……”

    “……是吗。”林敬辞无波无澜道,“那我还得谢谢你。”

    “……”

    谢戎被他噎的说不出话,临近长行殿时,单臂揽着林敬辞的腰身,足尖轻点几回,二人已经轻飘飘落在东寝殿的屋脊上。

    谢戎矮下身子轻轻掀开几小片瓦片,扶着林敬辞站在一旁往下看。

    林敬辞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密密麻麻泛着丝丝的疼痛。

    白鹤身着单衣,正伺候谢渊宽衣。

    葱长纤细的手指缓慢的解开谢渊腰间单衣的系带,媚眼如丝,带着勾人的欲,轻轻攀上谢渊的手臂,红唇微弯缓缓凑近谢渊,贴了上去。

    谢戎冷眼瞧着,还未开口嘲讽,抬眼一看林敬辞就愣住了。

    林敬辞怔怔的看着下方重合吻在一起的两颗脑袋,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挂了满脸。

    谢戎心头一跳,忽然后悔了带他“眼见为实”,忙把砖瓦重新合上,揽着林敬辞跃了下去。

    待到无人处,谢戎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轻柔的给他擦去泪水,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干巴巴的给他擦脸。

    林敬辞轻轻撇过脸去,避开他的手,淡淡道:“我要回去了。”

    二人默默无言走回重华殿。

    重华殿到长行殿,慢悠悠的走也不过两炷香的时辰。这路他前世不知道走过多少遍,偏偏今天这一趟,来来回回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而每一个刀尖,都扎在了他心口。

    他如今落魄,重华殿连灯都点不起。

    林敬辞站在大门处,抬眼去看谢渊亲手写的“重华殿”三个字,金灿灿的在昏暗中也十分耀眼。

    只是现在,像是吃人的地狱。

    林敬辞踏入门内,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谢戎双手横在门中,身子用力挤了进来,“一个人喝酒没意思,我陪你喝。”

    林敬辞力气没有他大,收回手臂拒绝道:“殿下不明白‘一个人’什么意思吗?”

    “你身上有伤,不能喝那么多。”谢戎不与他争执,“我就坐着陪你,什么都不做,行吗?”

    林敬辞不想与他多费口舌,想了想还有事情需要拜托谢戎,就兀自转身坐在石凳上,倒了一碗酒,自己一饮而尽。

    谢戎忍了忍,在他连饮三碗之后按住了空碗,“够了,别喝了。”

    林敬辞空洞的盯着眼前的虚无之处,轻声道:“我有一事,思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办了。”

    多可笑,到了这种时候,他能拜托的人,居然是谢戎。

    谢戎声音轻了许多,扶了微晃的林敬辞一把,“什么事?”

    “伺候我的初一,你帮我领出宫。”林敬辞淡淡道,“他原本有一青梅竹马,他进宫后与那女子断了联系,我原先派人去他乡邻处问过,那女子却是一直未嫁。我差人接她入京,安置在京郊。我给初一置了六十亩地,足够他与那女子安然白头。”

    谢戎微微蹙了蹙眉,“那就没人伺候你了。”

    林敬辞轻笑一声,“没了初一还有别人伺候,我若私心留下初一,拆了一对妙人,才是真的辜负了那姑娘的心。”

    谢戎似乎不想答应,林敬辞难得对着他笑了一下,“我无人可求,只能拜托你了。”

    谢戎被他刚刚哭过湿漉漉的一双鹿眼盯着,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抿着薄唇点了点头。

    林敬辞轻声道:“我有些困了,你走吧,我要睡了。”

    说着摇摇晃晃就往殿里走,背对着谢戎挥了挥手,“回吧。”

    谢戎不放心又在院中坐了一会,确实没了动静,这才离开。

    谢戎离开不久,林敬辞又摇头晃脑的从殿里走出来,抬头看了看皎白的月光,轻轻咬了咬下唇,又给自己倒了碗酒一饮而尽。

    “怎么喝不醉,初一是不是兑水了……”林敬辞轻轻打了个酒嗝,把脸凑近坛口看,里面的花纹随着酒水的摇晃,映出一副美轮美奂的星图。缺口的月亮倒映在酒水中,反射出零碎的光芒。

    那一日与谢渊出宫玩耍,是如何得的这个坛子还历历在目。

    林敬辞浅浅一笑,遥遥对着月亮示意,“不管结果如何,我的遗憾我也要补全了。”

    说着就将酒往嘴里送。

    林敬辞喝的不过瘾,用衣袖粗陋的擦了擦坛口,直接捧着坛子喝了几大口,胸襟湿了一片。摇摇晃晃的绕着杏树转圈,脚下一绊,整个人后倒下去。

    林敬辞倒下去还不忘护着手中的坛子,躺在树下怔怔的看着明月,喃喃道:“如今我真的是金丝雀,飞不出这笼子了。”

    泪意渐渐漫上眼眶,顺着眼角悄无声息的滑入两侧发鬓。

    前世谢渊也是这么心痛的吗?

    看着他对谢戎情根深种,看着他对谢戎言听计从。

    听谢戎的话入宫,听谢戎的话给他下毒。

    林敬辞又往口中倒了一口酒,困意渐渐弥漫上来,嘴里还无意识的念叨着谢渊。

    夜里微凉的清风吹拂而过,似乎带来了一声甚是熟悉的轻叹。

    谢渊:没亲上,我不是,我没有!老婆听我解释……

    林林(哭哭)

    哼,我今天没迟到。虽然但是吧,今天末尾一粒白砂糖。

    真没亲上…

    第115章

    谢渊看着林敬辞沉沉睡了过去,心口紧紧揪在一起,手小心翼翼抚上他的脸,擦去林敬辞脸上的泪痕,轻叹了一声。

    初一听不见院子里的动响,悄悄的拉开门缝往外看着,看见谢渊坐在林敬辞身侧不免怔了一瞬,反应过来立刻拉开门跑了过来,在谢渊面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轻声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