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大道是将风箱堵住,不留入口,也不留出口,任凭狂风在箱外呼啸肆虐,自己则岿然不动,而痴情大道是只留入口,却不留出口,广纳一切,唯有忘情大道是同开入口和出口,任由情入,任由情出,不阻止,也不挽留,无情亦有情。

    绝情大道和痴情大道非是常识中,多情和无情的形象。

    此绝情非是彼绝情,此痴情亦非彼痴情,两者代表的同样是一种心境,而不是性格,故而不存在傲慢大道、愤怒大道,此般种种情绪都归于痴情大道,故而又号多情大道、惑情大道,至于绝情大道,其意境和佛门的“空”非常接近,故而又号空情大道、断欲大道。

    所谓大爱无情,痴情大道广纳一切,是为大爱,绝情大道拒绝一切,是为无情,两者皆是“天地不仁”的表现,一体两面,互为阴阳对立,而统和两者的忘情大道,方是真正的大爱无情。

    罗丰想掏出更多的情报,便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非是太上忘情,怎么说?我可以确信,自己既非无情,亦非多情。”

    郭守倒也配合,估计是觉得这些事情并不重要,坦然道:“忘情者,在于一个‘忘’字,可你并不是忘了,而是藏了起来,那些情绪杂念被储藏到你心中的某个角落,依然留在你身上,只是藏得隐秘,看不见罢了,所以从表面上看,你跟忘情者非常相似,实际上有着本质的差异,你仍然会烦恼,仍然会在意别人,仍然会有情绪上的浮动。”

    “藏情者么,全新的名词。太上忘情,下者及于情,藏者算是上者还是下者?”罗丰不免心中自哂。

    通天古书调侃道:“看起来也只能算是取巧的存在,难怪你的修行方式总是走取巧的法子,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你的本性就是这样的人。”

    “若以风箱比喻,我的情况就是在自身之外再立一个风箱,与自身连通,当风吹进来的时候,被尽数转移到另外的风箱里面,看来自身也是如忘情者般空空荡荡,不增不减,可终究是不同,因为两个风箱相互连通,我就免不了要受到影响。”

    思忖之时,罗丰又想起一件事情,当初的疑惑如今轰然开朗:“在修炼《万血归渊经》时,要以负面情绪和心魔之力凝练万秽污血,那时候突然爆发的诸多情绪和杂念,只怕就是长年累月下,储藏在另一个风箱中的积累了。哪怕是邪魔之辈,也有舒缓压力,发泄情绪的手段,而我却是一直保存下来……”

    过往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一一贯通,只是于罗丰而言,这些消息并没有实质上的价值,除了帮他解开一些疑惑外,于他的未来没有任何影响,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他都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

    “过去数十载你们不曾找过我,偏偏在此时寻上门来,想来不会是出于愧疚,你们将这些事情告诉我,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吧,不必绕弯子。”罗丰直戳核心话题。

    郭守精神为之振奋,终于能谈到正题了,道:“你应该能猜到,自己身上的缺陷是什么,而我们手中有弥补这一缺陷的方法,不妨来做一笔交易……”

    “把龙脉地气送你们?故意放水认输?还是出卖六道宗的利益给你们?或者我现在脱离六道宗,转投太上教门下?如果你要说这些废话,大可省下了。”

    不等对方说完,罗丰就不客气地打断,拒绝的态度显露无遗。

    郭守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道:“莫非你是舍不得?忠言逆耳,地气固然妙用于穷,但于你却无什么大用,我便给你一个劝告,莫要尝试证天级元丹,否则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其实地级元丹也不算差,最高可证四品元丹,许多剑指天级元丹的修士也未必能达到相同的品阶,若你再花些心思,将目标放在多证几条先天大道上,丹相说不定还胜过一帮后天大道构成的天级元丹,何况以地级元丹成就极道强者的也不乏旧例在,所谓取舍有道,有舍才有得,莫要因小失大。”

    罗丰默默听完对方的长篇大论,道:“浮而不实,满篇谎言。哪怕抛开尚无人证实的命格之说,光是灵瞳族的血脉诅咒,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么?”

    灵瞳族的诅咒,让其族人中多少惊才艳艳之辈都免不了半路夭折,陨落在道劫下,郭守对此却是避而不谈,其诚意可想而知。

    “我早说过不要用谎言欺人,要么直说利益交换,要么以诚相待,两者取一,你非要自作主张,两个两头不是人,”苗瑛埋怨了郭守一句,转头对罗丰道,“若你能将龙脉地气让与我们,于太上教便有莫大功劳,灵瞳族血脉诅咒一事,我亦有耳闻,破除全族诅咒或许困难,但只护你一人渡过道劫,却算不得难事,我们可以请长辈出手帮忙。”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罗丰心中冷笑,此女看似盛意拳拳,实际上也就是个补锅匠,若他不知道灵瞳族血脉诅咒一事,郭守就能欺瞒得手,此女就顺水推舟,装聋作哑,若是郭守被揭穿,此女就出来亡羊补牢,无论成败都有应对之法。

    越是耍这等伎俩,越是叫罗丰看不顺眼,当下驳斥道:“于太上教有莫大功劳,于六道宗岂不是叛门之罪?太上教的前辈能帮忙渡过我道劫,六道宗的前辈难道就做不到,我只需将龙脉地气上缴宗门,就能立下功劳,再请前辈出手护持,想来宗门很乐意多上一名天人修士,既然如此,我为何要舍近求远,让你们这二道贩子分润功劳?”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且有轻蔑之意,郭守心中微怒,但按压着并不流露。

    苗瑛更是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甚至还流露出一丝挽求:“我知道,被太上教抛弃,你心中肯定会有怨意,但我教也有许多不得已之处,我知道这么说很难取信于你,就像是在推诿责任一样,但当年之事,时过境迁,许多细节如今也说不清了,若阁下不嫌我身份不够,我愿在此代表太上教,向你道歉。”

    罗丰听完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俩弄错两件事,首先我并不介意太上教抛弃我一事,我也不甚在意自己的身世,若有机会解开疑惑,我欣然以见,若没有办法知晓真相,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是因为你们所说的‘藏情’,我对太上教既无怨意,也无恨意,反正出身而已,没什么可在意,就算我是奴隶所生,跟我现在取得的成就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次,自身的缺陷也好,灵瞳族的血脉诅咒也好,甚至就算命格缺失之事为真,我都找到了解决的方法,无须贵教操劳。这并不是气话,而是事实,我罗丰自出生到现在,不曾依赖过自己的身世,也没有想过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就算这份坎坷的身世带给我诸多的阻碍和难题,也只需想办法解决。

    对于身世,我的态度始终如一,不求人,不自怜,不埋怨,以自然心面对一切,有天赋就好生使用,有困难就寻法解决。

    同你们之间没有交情可言,所以只剩下纯粹的交易,而你们开出来的筹码我看不上眼,这笔交易也就只能作废。

    不过,作为对你们告知我身世真相,解开往昔疑惑的报答,我愿意在此番冲突中饶你们一命,放你们一条生路。

    好了,你们成功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算是报答的添头吧,现在就来继续先前未完的战斗吧!”

    言毕,易道剑出,剑气森然。

    第0695章 不知好歹

    “等一下!”苗瑛出口喊阻。

    罗丰哪会理她,剑锋一摇,四周的气流遽变,凭空生出无数风刃,割裂着空气,发出嗤嗤地声响,由四面八方而来,沿遁着肉眼无法看见的奇妙轨迹,迎面斩了过去,此招正是八极剑诀中的巽剑风绝。

    只见剑风交相叠加,各自激荡,越催越猛,使得前方每一寸空间都密布无数纵横交错的凌厉风刃,却又死死限制在苗瑛和郭守两人所在的区域内,小千世界的空间壁垒承受力远低于大千世界,顿时呈现出一种扭曲破碎的混沌状态,好像要将虚空也彻底粉碎一般。

    郭守怒眉一扬,喝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我们非得求你吗?只是看在你我同出一脉的份上,我才想给你一个弃明投暗的机会,现在你自寻死路,却是怪不得别人!”

    他双手一扬,元功流转,幻化出无数虚无飘渺的人影,密密麻麻如汪洋大海,将他和苗瑛保护在内。

    当无尽风刃吹上人影,轻易将其斩杀,但人影破灭的刹那,就冲出一道精神涟漪迅速扩散开,并令附近的风刃产生扭曲,随后承受不足冲击而破碎。

    “万仙劫,人鬼同悲!”

    人海很快遭到屠戮,而每一个人影被杀,就会爆发一道魂力冲击,刹那间就倒下一大片,于是数以万计的魂力冲击相互叠加重合,化为浩荡的精神震荡风暴,席卷而去,风刃稍一接触,便自行破碎湮灭,眨眼就被一扫而空。

    罗丰见状,并不觉得讶异:“波动类的术法,恰好是无形之风的克星,可惜这里没有大地,否则一招坤剑地葬,就不是此招能够抵挡的。”

    被术法创造出来的小千世界,自然没有厚实的大地来提供地气,尽管坤剑地葬的气势磅礴无比,但另一方面它对环境的要求极高,一旦受到限制,便无从施展。

    “艮剑,山泰!”

    罗丰将剑一松,易道剑悬空一转,绽放辉煌剑芒,浩浩荡荡,凝聚成厚重的山形,阻挡在身前,当精神震荡风暴撞来,剑芒之山只微微晃动,就将其隔绝在外。

    苗瑛开口喊道:“这又是何必呢?其实你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特意道出你的身世,一部分目的正如你方才所说,是为了拖延时间。九曲黄河阵失去了你这位主阵者,尽管有天妖九婴坐镇,但它并不懂得如何运转阵法,或许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可当有凌云绝这位天人修士在其中捣乱的时候,它便不可能稳住九曲黄河阵,若没有猜错,现在应该已经破阵了。”

    停顿了一下,她又用挽求的语气道:“放弃吧,六道宗输了,你又何必将自己也一并赔上,如今你不会再失去什么,只要点头,我们就将弥补你缺陷的方法坦诚相告。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不管怎么说,你我终究是同出一脉,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相同的出身 我和郭守亦是造物计划的作品。”

    “我说过,身世于我毫无意义,亦不值得我在乎,哪怕是亲生父母在此,亦不值得我多看一眼。抚养我长大的长辈,六道宗的朋友,他们才是值得我关心在乎的人。最后,九曲黄河阵另外有人主持,就不劳烦两位操心了,不过请放心,我先前的承诺依旧有效,不会伤害两位的性命。”

    罗丰根本不为所动,抬手向前一指,背后浮现一方六截轮盘,缓缓转动中突然定格,所指向的画面正是万鬼受刑之景。

    “六道轮回,饿鬼吞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