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闯入大厅的他感受到现场怪异的气氛,稍稍愣了一下,但没有放在心上,他拿出一物交给罗丰,却是破界之心。

    罗丰确认后,问道:“这枚破界之心你从何处得来?”

    之前他根据时间点的巧合,便猜测到禅渡宗空间壁障的打开必然与端木正的回归有关,只是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是从无乐慧师的身上,她受心魔蛊惑而入魔了,并且修为大增,我和恋花联手也仅能从她手里抢回破界之心,却没能将她留住。”

    端木正叹了一口气,随后开始叙述自己从归墟界回来后发生的事情。

    末了,他面带懊悔道:“当局者迷,其实我该早一点发现的,逼使无乐慧师入魔的关键就在恋花的身上,我实在不该带恋花去刺激她,如果换一种方式,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变故,她本来可以不用入魔的……”

    罗丰想了想,道:“这么讲或许有些残酷,但如果不是无乐慧师入魔,打开了空间通道,就不会有后来的决胜,尽管篆颅皇的降临出乎意料,但这本来就是情报外的变数,非战之罪,剔除这一变数,光说之前的大战,其实是我方取得了完胜,魔军的入侵恰恰是自投罗网。”

    端木正摇头道:“罗师弟不必安慰我,以你的智慧,又岂会想不到其他引诱魔军入彀的计策?若没有这一次的变故,你完全可以准备得更加充分,主动引诱魔军突袭和被动遭遇魔军突袭,其中的差别我还是分得清的。”

    唐英妃忽而开口道:“做了就做了,后悔些什么!你再怎么后悔,难道还能回到过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在后悔上,倒不如想想将来该怎么把对方拉回来,入魔又不是身亡,只要还活着,就有一切可能,佛入魔,魔化佛,这不是很常见的事情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月湖前辈教训得是。”端木正收拾好心情,退到一旁。

    众人一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熄了怂恿他去当调解者的心思。

    可没人外人干扰,眼看刚刚被打破的气氛又要回归到那种一触即发的状态,九幽素女忽而开口问道:“天渊真人,你的看法?”

    这一问题模棱两可,所谓的看法究竟是指更认可哪一位的想法,还是指对未来策略的看法。

    不过前者显然是地雷,罗丰可不想去碰,于是便回答道:“没必要去分辨慕长生是真的出卖魔族还是有意引我们上当,最好的应对是他打他的,我打我的,以不变应万变。他给我们的情报,验证是真实的就加以利用,无法验证真假的便搁置一边,别去理会。战场上也是相同,如果他打算以点火为号,内外夹攻,就别去呼应他,如果他是临阵倒戈,从背后给魔族凌厉一击,那我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简而言之,就是吃掉鱼饵,扔回鱼钩,只要别把他当成我们的一员,就能把影响降到最低。”

    九幽素女微微颔首:“此乃稳妥之举,我等没必要将希望寄托在一名背叛者的身上。”

    得到了这位的认可,众人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月湖天君。

    “听起来有点道理,就照这么办。”

    唐英妃并没有为了跟九幽素女过不去而故意反对,干脆利落的同意了。

    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过也隐隐起了一丝担忧,今天这关算是闯过去了,可将来该怎么办?

    第1058章 执念

    天庭界,九霄云顶,昔日众仙聚集之所,如今却成了天魔的栖息地。

    从禅渡界回归的慕长生径直来到了玉皇殿,他瞧见了那道令人心忌的背影,躬身道:“属下已将情报转交给天渊真人,特来回禀。”

    篆颅皇没有转过身,依旧背对着慕长生,只是抬头看着玉皇殿正中的软榻,开口道:“我给了你机会,你本可以借这个机会脱身,彻底投向他们,但最后你还是选择回来,看来是做出决定了,希望别后悔,我从不喜欢强迫别人,因为暴力带来的只有反抗,所以一切都要自愿,只有自愿的人,才会不怕死。”

    慕长生没有直起身,视线垂直盯着地面,道:“属下愿为神皇效死命,此心可鉴,终身不悔。”

    “别那么紧张,也不必烦恼是该让我窥见你的心思以此证明你的忠心,还是谨守心神避免我看透你的本意,”篆颅皇随口说了一句令慕长生差点动摇的话,他伸出手在空中按了几下,“放宽心,我不会去考验属下的忠诚,因为这是最愚蠢的事,答案早已摆在明面上,觉得别人会为自己而死,是这世上最可笑的自恋。”

    “属下不敢。”

    慕长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放开心防,任由对方观测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一回他真的没有要两边通吃的想法,尽管带着功利心,但这并不是见不得人的想法,正如俗世中的官员,有哪个不是想求名求权求利,想爬得更高望得更远,只是其中有一些比较聪明,知道为百姓谋福同样能作为晋身之资,而另外一些不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于是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可归根结底,两种道路的终点仍是殊途同归。

    然而,篆颅皇似乎真的不打算去窥探他的想法,随手弹出一道神念,窜入慕长生的眉心,道:“比起用空口白话来拉拢人心,我更相信赏罚分明的制度能督促人上进,这是你们灵瞳一脉失落的《窥破万法溯源经》,乃是天庭的某位前辈奇遇所得,因为有血脉限制,修炼者寥寥,因此并不出名。”

    饶是以慕长生的心性,乍闻此事,也不由得为之失神,因为振兴灵瞳族恰恰是他最在意的事情,在确认内容是真的后,他的心中涌现狂喜的情绪,甚至都不需要假装。

    然而,他很快发现经文的内容只有一半,喜悦之情戛然而止。

    慕长生没有询问篆颅皇下半篇经文在哪里,因为他很清楚答案,这是对方抛出来的饵食,只要咬上了,不愁他不上钩 为了得到下半篇经文,他肯定要继续为篆颅皇效命。

    纵然知晓这是对方欲擒故纵的手段,慕长生仍不得不乖乖上钩,因为彼此地位的不对等,他没资格跟篆颅皇谈判,同样也没有武力逼篆颅皇交出《窥破万法溯源经》,所以只能为篆颅皇效命。

    篆颅皇赞许道:“跟聪明人交谈就是简单,都不用把事情说透,关于下一战的布局就交给你了,有我的任命,所有的天魔都会听从你的调遣,两教六宗那边肯定会认为,这么重要的战事我一定会亲自筹谋布局,所以要反其道而行。”

    慕长生微微一愣,随即心中涌出难言的情绪,有了篆颅皇这句话,他马上拥有了一人之下,万魔之上的权力和地位,这是他投靠到人族那边绝不可能获得的,就算是之前的龙魔之主,虽然依仗他的智慧,却也只是把他当做幕僚来使用,而不是推上台面,让他成为军师或宰相,掌握权力。

    虽说士为知己者死,可慕长生并不是那种愿意成为“士”的人,而且篆颅皇背叛种族大义,投效魔族,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明君,顶多是个枭雄,无法叫人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命。

    慕长生着实猜不透篆颅皇的心思,换成其他人,或许是出于同为人族,想要扶持一把的想法,可他很清楚,篆颅皇绝非这种性格的人。

    既然想不通,那便不想了,过分揣摩上位者的心思,对上位者而言也不是件愉快的事情,慕长生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告退道:“谢神皇恩典,属下必定为神皇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就在慕长生一只脚迈过门槛的时候,篆颅皇忽然开口道:“我喜欢给别人种下不可预知的变数,却不喜欢自己这边生出变数,所以要尽可能的消灭变数,知道了吗?”

    慕长生愣了一下,他能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不明白篆颅皇提醒他的用意,迟疑了一会后,点头道:“属下明白。”

    等慕长生离开后,玉皇殿又陷入了针落可闻的宁静中,外面的阳光无法照进殿堂里,使得里面一片幽暗,篆颅皇仿佛融合在这片黑暗中,他缓缓迈开了步子,然后坐上了那方玉榻。

    “师尊,你的位置坐起来,似乎也没那么舒服,至少,没有看起来那么舒服。”

    ……

    慕长生回到房间,没有休息,也没有迫不及待地去看《窥破万法溯源经》,而是按捺住了冲动,依照九界地图构建沙盘,同时清点己方的战力,从而思考布局的方向。

    这时,绮罗走了进来,面露犹豫道:“少主,我们真的不到对面去吗?”

    “……事态的变化早已超出我的掌控,原先的策略全成了笑话,连天庭掌教都出来了,我这样的小人物又要做些什么才能成为举足轻重的棋子呢?事到如今,我再去投靠他们,绝不可能达到既定的目标,而以篆颅皇的窥心神通,想做两面间谍,泄露他的计策同样不可能 事实上他直接命令我来完成整场战役的布局,这点上足以看出他丝毫不担心我会出卖他的情报。”

    千算万算,慕长生没算到这场他以为能火中取栗的人魔战争,其实是虚空强者之间的博弈,远远超出他能触及的层面,而不是原来的界王境限制。

    如果只限于界域强者,他完全有能力成为举足轻重的棋子,先取得魔族的信任,再在关键时刻临阵倒戈,给魔族致命一击,从而塑造悲剧英雄的形象,成为人族的救世主,如此不仅能彻底洗刷自己犯下的罪孽,还能让三教五宗的年轻精英们欠下自己的人情,以这些人情为立足之本,灵瞳族的未来可说是一片光明。

    可是,现在连天庭掌教都出现了,人族联军这边也有了极道强者,瞬间抬高了上限,慕长生再怎么自负,也不认为自己能在短时间能成为极道强者,或者得到能与极道强者相抗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