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朝人皇?那些丝线是……人道的气运?人皇以人道抗天道?”

    江大力才萌生这种明悟时,蓦地眼前的景象陡然扭曲了一下,惠恩的意识瞬间投入向其中一个介于金光与银色光芒之间的模糊虚影之内。

    他的心神也紧随其后,迅速投去。

    下一刻,在他心神感应中,那一摸模糊虚影愈发清晰,居然是一片广袤的海洋。

    海面上漆黑一片,一道道荆棘枝条般的闪电,像无数条骤然亮得刺眼的银紫蛇儿,从漆黑的海面夜空一掠而过,海面上瞬息变得鳞光熠熠,宛如有千万条银色鱼儿在海水中跳跃嬉游,但转瞬即逝。

    他们的心神突然再度深入,直达海底深处,一处诡异的宛如真空般的区域。

    似有一种无形的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万丈海水牢牢禁锢隔绝。

    在看到那真空般的区域的刹那,慧恩突然发出了一声仿佛无法忍受般的压抑惨叫。

    与此同时,江大力只觉心神陡然看到那真空区域深处的一个深渊般的海沟……

    那海沟深处,无数散发着明润光芒的明云晶闪烁着能量波动,好似一个光怪陆离的诡异地底世界……

    “就是这里……”

    慧恩似压抑着极度痛苦的声音,带着一点歇斯底里的嘶吼传出。

    精神正要拽曳着江大力的心神继续深入。

    然而到了这里,已几乎完全脱离了人皇的金色意志所笼罩的范围,达到了完全由天意覆盖的银色区域范围……

    一抹银色的光波倏尔爆发。

    极其强烈的危机瞬间从江大力的内心诞生,几乎就与之前对抗天意的经历相类似。

    轰!——

    一股痛感瞬间由神经传递到大脑,江大力只觉自己的心神连同慧恩的意识,被这一抹蛮横的银色意志分解,化成无数微点崩溃。

    他豁地睁开双眼,便看到对面的慧恩盘膝坐在地面,双手依旧虔诚捧着金光已消敛的木鱼,肥脸上居然诡异的青筋凸显,仿似忍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泪痕斑斑。

    天地在此刻宛如陷入了一片沉寂,就连周围的王语嫣、婠婠、慕容青青、慧棋等人都好似植物人般僵直在原地。

    这一种奇异的感受,仿佛除了他和慧恩的意识从凝固如琥珀的空间中剥离了出来,其他人包括周遭的天地,都还凝固在被达摩佛力所凝固的空间中。

    一种奇异的感受和鲜明的画面,突然由慧恩那目中射出奇芒的眼神中,传递到了他的脑海。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纵使江大力这等铁石心肠之人,也不由为之动容……

    ……

    ……

    ……

    第1395章: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江施主,贫僧本领卑微,心力已无法承受达摩师祖的无上佛力,仅能助你到这里,余下解救苍生的路,贫僧已无力再尾随施主走下去,希望江施主能够送佛送到西,完成我少林上千年来一直想要达成的伟事,贫僧先行多谢江施主了……南无阿弥陀佛……”

    一段精神传感出现于江大力的脑海之时,慧恩和尚已然双眼失去了精芒神采,坐地圆寂。

    几乎同时,一幕幕鲜明的画面,也如走马观灯般从江大力的脑海中掠过,俱是这和尚洒脱笑弥陀般的一生。

    但见其中一幕画面中,似乎比现在瘦一圈的慧恩,含笑坐于嵩山下的河畔,目视一山民准备杀鱼。

    那山民显是识得这少林和尚,回头提起手中以水草串起的一尾乌鱼,淳朴道:“大师,我本打算就这河水将这尾鱼去鳞开肚后洗净,犒劳五脏庙,既然大师在面前,自也不敢贸然杀生,这尾鱼便就此放生罢?”

    慧恩和尚闻言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道:“既已起杀心,又何故止杀念?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尾乌鱼肥美多汁,若烹饪成汤羹,必是一道佳肴,焉能如此浪费?不若煮成汤羹,贫僧便与施主共享?”

    “嗯?”

    山民神色错愕,道:“大师,我这山野村夫也知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为何却还要杀生吃鱼?

    你们佛门不是常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挂在口边,这吃鱼也许不动摇佛心,但总归要杀生,杀生总归是不对吧?”

    “阿弥陀佛!此言差矣。”

    慧恩和尚乐乐呵呵侃侃而谈笑道,“所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杀与不杀,死与不死,生与不生,其实都有同一归处。

    我佛慈悲,却也知有生必有死,生死轮回,报应不爽,死即是生,生即是死,杀就是救,救就是杀。

    须知你今日杀鱼吃鱼,好似造了杀孽,但从我佛的眼光来看,你吃鱼,便是鱼舍身救你,助你填饱肚皮,养好妻儿,是功德一件,也许会助鱼脱了畜生道,倘若鱼有来生,或许还能轮回为人,做人是否比做鱼妙?

    倘若你也有来生,你也许反堕了畜生道,将来你就是鱼,鱼就是你,你在来世吃鱼,鱼在来世被你吃。

    如此一来,你杀鱼,鱼杀你,你吃鱼,鱼吃你,这本就是万物轮回,生死循环,又有何不妥?”

    慧恩说到最后,发现山民已是彻底懵在原地,手中的鱼儿也‘吧嗒’一下跌落在地面上,蹦跶了几下,仿佛听懂了,开窍了。

    山民却“啊”地一叫,仿佛一时接受不了这等絮絮叨叨的诸多大道理,转身便撒腿跑了,边跑边痛苦地痛哭涕零嚷嚷:

    “呜呜!我不做鱼,我来世不做鱼,我要做人,我还要做人,我不想被鱼吃,我这辈子也不想再吃鱼啦。呜呜呜啊啊啊!”

    “哎!”

    慧恩目视山民宛如癫狂般跑了,摇头叹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本是道这村夫与我佛有缘,可入得山门,岂料仍是不开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