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多的凑巧,才让晏虚白寻到了晏门宗主配剑。

    晏长歌和林可人遗骨却未曾被作为罔境入口的承载,又如何寻得。

    傅归岚道:“可一试,但还事不要太抱希望。”

    晏虚白自嘲地笑了一下,道:“是我妄想了,倒让先生见笑。”

    “也不必如此悲观,世上奇事众多,我也并非就否定了可能。就像这次晏宗主重得其父配剑,若非亲眼看到,我也不信。”傅归岚解释道。

    晏虚白听到这个解释,又忍不住轻轻抚了剑身,微微颔首。

    “其实,这把剑是晏门宗主配剑,名曰‘破山’。从第一位宗主,到祖父,再到父亲,如今是我,理所应当都只能用这把剑。”

    “那这剑岂不是已经存在了数百年?”

    晏虚白叹了口气,道:“是啊...已经几百年了。”

    “是不是感觉很不可思议,百年前的东西没有被岁月埋葬,反而还可以继续用。”他歪着头朝傅归岚笑了一下,眼中带着少见的笑意,“刚才在幻境中,不真实地就像梦一样。”

    被这笑容给感染到,傅归岚也跟着笑了。

    二人间的关系似乎缓和了好多。

    确切地说,从晏虚白醒来的这段时日,确实明白了好多。果然身份不同,看到的也不一样。

    世人最不缺的就是认命。

    以前晏虚白一直觉得,自己被安排好,手脚都被绑了线,好好按划定好的路线顺顺利利地走下去就行,怎么样都好,只要晏门在就行。他的终局也只有…以身殉道这一条路。

    可是现在却实实在在明白过来,结局可能改不了。但其他的路还是想试一试,就算不成功也没有关系,或许还有别的收获。

    至于殉道,那是心里早就准备了千千万万遍的,并不可怕。

    晏虚白自刚刚一直看着手中的剑,思绪万千。跪坐在那里也是一动不动,就跟静止了一样。

    随着人脸上笑容的消失,傅归岚的心又跟着担忧起来。

    “晏宗主。”傅归岚轻轻喊了一声,以为他再沉湎于悲痛里,“你不要太难过,…”

    晏虚白突然站起来,把剑反收在手中,面对着傅归岚问道:“我可以信你吗?”

    傅归岚还跪坐于地,看着眼前人的动作,却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他。他也是什么都没想,脱口而出:“剖心以明。”

    晏虚白就这样站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额前细碎的刘海挡在眼前,缓缓开口道:“曾经,我非常讨厌先生。可是有一次,我却又为你抱不平,觉得你十分可怜、委屈…”

    “晏…”

    傅归岚刚开口,就感到嘴唇上传来一点凉意,原来是被晏虚白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立刻拉住了这只冰凉的手,握住不放。晏虚白并没有挣扎,只是继续说道:“如今我对你的怨恨一点都没少。我一再告诉自己,当年的事情都是我的命数。不是你,还可以是别人。可是我的祸,却要祖父替我收拾。”

    “等我查清了,我都会和你说。”

    晏虚白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却都止住了。他静静看了一会,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抽回往后退了一步,朝着傅归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先前若有得罪之处,希望先生海涵。今后还要与先生多多讨教。”

    现在还是同样的话,可是说话的人心境变了,听这话的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既然你不愿说了,我也不强求。”傅归岚站起来也回了一礼,略一停顿道:“晏宗主,此行结束,是否可以去龙梭山寻你?我听闻蜀地风景秀丽,和中原景观大为不同。”

    “自然可以,若先生想来,我当然好好招待。”

    似乎忘了是在罔境中,傅归岚这就想着下次见面的事情了。

    “吼——吼——”

    一阵野兽的嘶鸣声,夹在林间风中,打断两人谈话。

    “恐怕我们在这里不能久留了。”听到此声,傅归岚一惊,看了一眼少年手中的长剑,道:“破山剑是沧澜山罔境的封印,如今剑中的罔境已破,那沧澜山的幻境应该也快打开了。”

    “灵气怎么如此浓烈...”晏虚白还在解读傅归岚的话,心里正是疑惑之际,却突然感到白桦林中灵气瞬间充裕起来,较剑中罔境更加汹涌。

    “这些灵气是用以供养罔境中幻兽妖邪。此刻开始释放,应该不过半柱香,所有幻象邪祟都会出来。”傅归岚说完,面上担忧。

    “可以走吗?”他又询问了一番,见人没有回答,目光垂向了晏虚白先前受伤的脚,说道:“晏宗主,脚伤当真无事?刚刚幻境中我就想说,见你每走一步都会蹙眉,应当是难以忍受。”

    “我真的无事,只是...”晏虚白口中刚要辩解,其实他真的无事。傅归岚已经蹲下,卷下他的白袜,露出脚踝。

    傅归岚轻声说道:“让我看一下。”

    露出的皮肤,应该也是常年不见阳光故而白到发光。脚腕细小,右踝处泛着些许粉红,应当是之前摔倒蹭伤了,晏虚白探手覆上,试着找了下骨头位置。

    “嘶——”晏虚白倒抽一口凉气,慢慢坐了下来。

    “骨头并未错位,先前也度灵气疏散了淤血,应当不该这么疼才对。”傅归岚很奇怪,这不应该啊。

    “先生,其实我真的没事。”

    晏虚白还在辩解,可半天也没说出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算了,晏宗主,不知是不是伤到经脉,还是不要妄动。湖边弟子那边也不能再等了,一会我抱你一同御气过去。”傅归岚已经抽了灵气,还想再试试探查一下晏虚白的足上的经络。

    听到要傅归岚要抱他过去,把晏虚白吓了一跳,脸上装作镇定,但是耳根却红了,直言道:“我真的无事。我就是...”

    “我就是...就是比较怕疼。”

    晏虚白拨开傅归岚温热的大手,指着脚踝处的一些细小的粉红色,道:“这里摔倒时和袜子一起蹭在地上,看不见伤口,可是走起来仍会碰到鞋袜,有些疼。”

    好吧,这次真是一点脸都没了。

    怕疼,他是小孩子吗,这么大了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傅归岚仔细看到,那片粉红色,确实没有伤口,应当是皮肤下渗了血,因为没有破裂,都存着在。

    听了这个解释,傅归岚没有抬头看也知道,现在晏虚白定然是满脸尴尬和羞赧,耳根想必也是通红。

    傅归岚起身,脱下自己外袍,又从外袍衣襟处扯下一块缎子,把它撕成二指宽的条状,手上灵气未散,抬手在布上抚过,明黄色的布条带上了莹莹灵气。

    “这是做什么。”

    傅归岚没说话,只是迅速把布条缠在晏虚白的脚踝上,不松不紧,之后又帮他把鞋袜穿好。

    “晏宗主,现在应该好些了吧。”傅归岚抬头问道,目光撞上晏虚白浅金瞳仁。

    果然,清凉地灵气在晏虚白足部缠绕。而这绸布也是冰肌一般的雪蚕绸,穿在身上本就有护体功效。

    可惜了傅归岚那件外袍啊。现在为了晏虚白的擦伤,华服便成了破布,还被扔在地上。

    晏虚白点了点头,道:“你的衣服。”

    “无事,道场还有。我们快回湖边,那边应该不能再等了。”傅归岚伸出手,想去抱晏虚白,“我们走吧。”

    晏虚白摆了摆手,道:“现在已经不痛了,我可以御气过去。”

    “真的不痛了?”傅归岚严肃地问道,带着“不许撒谎”的压迫感。

    晏虚白飞快地点了点头。

    傅归岚道:“你不要御气了,拉着我手,我带你过去。”

    这次晏虚白没有再拒绝,伸手牵住了傅归岚,心道:我还别乱说话了。

    傅归岚一手拉着晏虚白,另一手掐好剑诀斜指胸前,口中念完咒言,很快他二人四周便汇聚了大量灵气,顿时晏虚白只觉身轻许多。傅归岚运气沉丹田,纵身一跃,拉着人便跃入空中。

    于碧空中奔走,晏虚白以为二人就以现在速度不疾不徐地行进,哪知傅归岚突然加速,晏虚白还没跟上,牵着的手被扯地生疼,脱口而出了一声“疼。”,虽然声音细小,还是被听到了。

    傅归岚原本牵着晏虚白的那只手,往前稍一使力,便将他带到了前面一点位置,不是在傅归岚身后,而是与他平齐。傅归岚右手顺势又攀上晏虚白腰间,把他往怀里拢了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