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孤云执掌晏门多年,中途只易位给晏长歌短短六年。后来晏长歌失踪,也不过是因为他的杳冥对晏门是在太过冲撞,所以才被晏孤云严令驱逐。”傅昙淡淡地说着这些,可是看到晏虚白脸上并没有半点动容。

    “傅二公子对我宗之事当真知晓许多,甚至连我父亲为何失踪居然也能说得头头是道。”晏虚白道。

    “过奖了。”傅昙抿嘴笑了笑,又言:“原本晏公子可是得一回晏门就要被带去定陵献祭的,你知道吗?”

    晏虚白没有回答,眼里光芒闪烁暗了些许。

    傅昙继续说道:“你说巧不巧,晏公子那日离山之时,我就刚好去道场寻了我哥哥。没想到哥哥却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被禁足。故而我也不得已去找些别的事情做。”

    听到这话,晏虚白脑海里回想起他离山那晚,确实好像傅归岚曾对他说,有个旧友到访。

    “哥哥也曾和我说过你,当时我还感慨,好好一个少年居然被亲人这么欺瞒,真是可怜。”傅昙笑了一声,目光落在晏虚白身上,继续道:“那时我刚刚觅得了复活之术,缺的就是一段可以扭转宗族气运的杳冥。而晏公子你,就是我的要的人。”

    “啊,对了。晏公子要谢我的恐怕还不止这些。”傅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我取走了你的半数灵根,那晏孤云拿你换晏门气运的事情可就要搁置了。毕竟只有一半,对晏门这么个数百年大宗来说,可是作用甚微。如此,晏公子才能活到现在。”

    “那还要多些傅二公子了。”他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可是眉头却蹙了起来,心中的嫌恶顿生。

    晏虚白直起身来,傅昙的话他想半个字都不会信,可是他说的有理有据,还是让人听起来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祖父当时也说过,他的离魂症其实好不好都无所谓,等十八岁大劫一过,便可以扭转晏门颓势。

    不过这个劫,究竟是什么?原来他一直以为就是受袭丢失灵根,可是按着傅昙的说法,似乎也说的通了。

    “说了这么多,好像我哥哥瞒着你的事情,我还没说呢。”傅昙走近了人,嘴巴贴近了晏虚白耳边,轻轻说道:“我哥哥当时也很赞同我的做法呢,不过他究竟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仙桃宴里,可就说不好了。事到如今,其实哥哥还是和我一样,想把仙桃宴里复活。”

    傅昙眯着眼睛看着晏虚白的面庞,居然没有半点惊异的神色,不禁感慨着摇了摇头:“晏公子是不信我吗?”见晏虚白依旧没有反应,他继续道:“也是,人嘛,向来都是只习惯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况且,一个是你祖父,另一个还是你倾心之人。自然是更不愿意。”说着他又去勾了晏虚白下颌。

    晏虚白嫌恶地扭了头,想起先前傅归岚与他所说任何人都不要相信,尤其是云沧和却月城的人。

    “看来我哥哥把你教的很好啊。”傅昙的手并没有离开他的下颌,手中更是用了力气,将晏虚白捏的生疼,“可惜,哥哥为什么半途就后悔了呢?”,说罢他愤恨地甩开手,晏虚白脸上觉得一阵痛楚。

    感到脸上的痛和滚烫,晏虚白笑道:“是啊,为什么后悔了呢?大概是因为先生更想同我在一起吧。”说完,晏虚白背过身,没有时间去再去细想傅昙的话,他迅速起手张开结界。此刻晏虚白气海中灵气稀疏,全部依靠着破山的剑意,才勉强维系这这个摇摇欲坠的灰绿色结界。

    为何突然张开结界,其实是因为他刚刚突然听到滴天髓的声音,出现在他的灵识中。

    “公子鸩毒已除,心脉无损。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再维持书灵形态。此举本是我强行所为,终究修为浅薄,影响了公子。公子醒来有片刻虚弱之时,希望宗主能护他一番。此番老宗主交代之事我也算完成,百年后若再化灵,希望可以永远在晏门。毕竟,留在别宗,我是会水土不服的。滴天髓,暂别宗主,暂别晏门。”

    张开结界带起的罡风,猝不及防地刮向傅昙和裴哂思,人被吹离了一仗多远。傅昙脸颊上被风刃划破了两道,血液顺着他脸上的伤口留下。

    “想不到晏公子此刻还要反抗一下,是等得不耐烦了吗?”傅昙站定后脸上染了愠色,用手背擦了一下脸,回头对裴哂思说道:“先前叔父想当干净人,不愿意把晏公子绞杀在晏门。如今却是十分碍事。”,眼神中带了寒光,“记得叔父说他中了暗劲,活不了几日。”

    “刚刚闲话不止的人不是你吗?”裴哂思也十分不快活,本来就不打算手上染血,那次在晏门若是直接出手,虽然可以压下来,可还是会惹一身膻。

    “那就有劳叔父,给他们再上个结界吧。”傅昙说完又转身看回晏虚白,见他一手捂伤口,一手剑诀立于胸前,而破山则是插在面前两三尺距离的位置。

    至于他身后的人,傅归岚半昏不醒地盘腿坐着,整个脑袋低垂,而滴天髓看起来脸色也并不怎么好。傅昙以为是他眼花,因为他觉得滴天髓的身体看起来好像是半透明。

    裴哂思心中不忿,可还是听着傅昙吩咐,手中灌入灵气,化出紫玉尺,可是半晌没有动手,道:“他的结界尚在…”

    傅昙眯眼看着人,道:“是叔父没有办法破除这种剑意结界吗?”,说着,抬手一震,一股气浪以傅昙为中心扩散开来,紧接着只见气浪所经之处所有的灵物都沉寂下来,却月城中布置的精巧布置,现在也只徒有外貌。

    晏虚白惊异地看着破山上的光芒暗淡下去,剑身中流转的灵气缓缓搁浅,剑意消散,自然结界也想虚幻泡影一样,碎裂。

    “你这么做,那要是有人闯进来怎么办?却月城的护山禁制都无法启动。”裴哂思担忧地问道,脸上有着些许愁容。

    “叔父又在杞人忧天了。”傅昙笑着道,“如今谁能进到却月城里,那也只是俗世人一个。所谓的法器灵兽,没有仙桃宴里的印记,也不过是把玩之物。”,他侧目看了一眼裴哂思,目光在已暗淡的紫玉尺上逗留片刻,随即召出一柄月纹长剑,剑身普通就是铁铸的,半颗灵石也无。他丢给了裴哂思,淡淡说道:“叔父若不嫌弃,倒可以用用此物,从前家里的师兄师姐,入门用的就是这种剑。”

    “你!”裴哂思压抑着心头怒气,觉得傅昙现在真是越来越放肆。

    傅昙朝着演武台走了几步,转身道:“叔父还是快点动手吧,似乎马上灵气就要度让完全了。”

    看着裴哂思一步步走来,在回头看傅归岚,还未醒来,而滴天髓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此时要怎么再拖延...

    晏虚白的心脏随着面前的人逼近,而跳动不止。他甚至觉得,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声,简直和雨天闷雷一样,沉闷又强烈。

    他已经做好觉悟了,最惨不过就是再挨一剑。

    “傅昙,已经够了。”

    清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晏虚白不敢相信,这一定是幻觉。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立刻转头看向身后。

    第96章 销尽(6)

    他醒过来了,他还活着。就像是寒冬过去,终于见到春日。

    傅归岚半跪在地面,怀里抱着已经要消散的滴天髓,他紧紧握着少女的手,蓬松的头发就像云霞一样,铺洒在他的臂膀上。他垂眸看着滴天髓,轻声说道:“睡吧,下次化灵时就好好留在晏门。”

    滴天髓气息虚弱,想去摇头,可是费了半天气力也没有用,她只好放弃,吐息道:“公子保重。”

    说完,娇美如烟霞般的少女,此刻也如烟霞一般,消散而去。傅归岚手中握着的不在是少女的纤骨,而是一卷竹简。

    这就是滴天髓没有化灵之前的模样。

    傅归岚低头打量着竹简,片签已经泛黄,连接处的编绳也松散毛躁,就像一扯便会断裂一样。

    不就是这样嘛,一扯便会断裂,这卷书,确实是少了一片。

    这样老旧的书史,晏虚白也甚少遇见过。

    见人将竹简收入封灵袋,再看着他缓缓起身,走到晏虚白身侧。他一手扶着受伤人的腰肢,一手把地上的破山拔出,塞回剑主人手中,“收好。”

    晏虚白仰头看着身后男子,顿时心里安定许多,仿佛连正在流血的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哥哥居然还是醒了。我原想等仙桃宴里复原以后,在唤醒你,好让你有个惊喜。”傅昙脸上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只是觉得他瞳光骤亮,身体微微颤抖着,朝他二人走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