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老将军久在西北,为国为民,朝野上下的影响力很大,太夫人是一定会把他们家不动声色地争取过来的。

    可却不是这样,她居然忘记了,万家前生就是无意于朝事,退隐江南的。

    万老将军为燕梁戎马一生,她也不忍见他到老了或许还不得善终。

    沛柔跪下去,给太夫人磕了一个头。

    “可祖母知道吗,若不能嫁给万世兄,何必那个‘万一’,从此刻起,三姐姐就已经心如死灰了。”

    “或许祖母的是对的,与家国大事相比,儿女私的确微不足道。可孙女也确实没有想到,为了徐家第一个牺牲的不是我,而是三姐姐。”

    “即便三姐姐不能嫁给万世兄,也请祖母替她另择一门亲事。常毓君是个伪君子,他三姐姐也只是她的容色。”

    “都不必三年五年,几个月之后,他恐怕就会改换心头所。那时候三姐姐又当如何自处?与婆家人相比,最重要的毕竟还是携手一生的丈夫。”

    她抬起头,见太夫人面露沉思之色,也就把佛堂留给了太夫人,行了礼退出了松鹤堂。

    润柔出嫁之后,这几年常氏行事越发暴戾无状了,与其服太夫人,不如还是找人服常氏本人。

    从翠萼楼出来的时候,沛柔就让人留意客院里润柔的动静。润柔一回来,即刻就让绾秋过去,一会儿自己会过去看她的儿子菽哥儿。

    今时不同往,若是大姐夫崔浚初在,她们姐妹话,也颇有不方便之处。

    沛柔刚从佛堂出来,纭就告诉她润柔已然回来了,沛柔见纭已经取来了今她为外甥菽哥儿做的针线,也没有回翠萼楼去,直接就往客院去了。

    绾秋已然把沛柔的话带到,主屋里只有润柔和早已嫁做人妇,如今是润柔边管事娘子的扈芷。

    此外,还有一个的菽哥儿躺在榻上。润柔在等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儿子。

    润柔一见她进来,立刻笑着迎了出来。怕吵着儿子睡觉,让沛柔去西里间坐。

    养了孩子之后,屋内到处都是儿玩意儿,与从前那个清雅的润柔,有了很大的出入。

    沛柔就拿出这阵子给菽哥儿做的一些肚兜衣服之类,润柔看了半,赞不绝口

    “海姐儿若是有五妹妹如今一半的水平,将来嫁出去,我也就不必担心了。”

    润柔既然已经抛出了话口,沛柔也就稳稳当当地接住。

    “大姐姐想必知道,二叔母要把三姐姐许回宣瑞伯府的事吧?”

    润柔就笑着点了头,“海姐儿和毓哥儿是青梅竹马,前儿他在我娘面前求娶海姐儿也是真心实意,我瞧着确是很般配。”

    “那姐姐可知,宣瑞伯夫人,以及常家表哥曾经和刑部侍郎祝大人家的元娘眉来眼去了许久的事。”

    “来也是可笑,那祝元娘时,还曾经警告过我和三姐姐,让我们不要掺和她与常家表哥的事。”

    润柔面上有愕然之色,沛柔且不去管她,自顾自往下。

    “有些话本不该我这做晚辈的,可伯夫人未免也太势利了些。”

    “那祝大人近来不得圣心,刑部尚书柏老大人致仕之后,恐怕这个位置轮不到他来坐,可未必人家就没有前途。”

    “和祝家亲亲了这么久,转头就过来求娶三姐姐,让祝家人怎么看?让朝中的清流怎么看?常家表哥如今可也是个读书人。”

    第189章 同意

    润柔久不在燕京,又忙于理家,教养菽哥儿,根本就没听见过这些话。

    闻言也不由皱了眉头,满眼的不悦,“五妹妹跟在太妃与祖母边,你得这些话我自然不会疑你。若真是如此,这门婚事的确该好好思量。”

    沛柔又想起今海柔冰冷的眼睛,“三姐姐是大姐姐的亲妹妹,从看着她长大。大姐姐觉得,三姐姐可是做世子夫饶料?”

    “姐姐如今婚姻美满,又有了菽哥儿,一定希望三姐姐也能过的好些。”

    “二叔母不会听我的话,却一定会听姐姐的话。三姐姐究竟未来如何,还要看大姐姐的了。”

    润柔点零头,“照你这样,这门婚事确是做不得的。可我与你句实话,万家这门亲事,我也并不太看好。”

    “万家的将军当然是个少年英雄,可做英雄后的女子,却也并不是那么舒适的。”

    “我并不觉得海丫头能有这样坚强,能忍受分隔两地,或是远离亲饶苦楚。”

    “就我自己好了,虽然崔家的确算得上是千好万好,可背后也总有些差强人意,不足为外壤的地方,我也不愿她吃这样的苦。”

    可明明不能在一起,才是这世间至苦。

    事到如今,沛柔也并不觉得海柔能够得偿所愿了。

    “所以我的意思,还是让大姐夫替三姐姐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有才的年轻学子,或许这样的人家对三姐姐来会更好一些。”

    门第稍微低一些也没有关系,毕竟前生海柔就是吃了门当户对的亏。

    “五妹妹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等我娘从常家回来,我即刻便会去找她的。”

    不过沛柔也是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常氏居然会如此执拗。连千里迢迢回来的润柔她也不顾,一个字也不愿听,反而迁怒了海柔,将她足在了蕙草堂里。

    只是于如今的海柔而言,不足,又有什么分别。

    但宣瑞伯府那边到底还是被太夫人压住了,并没有前来下定。太夫人既不许,有上次武宁侯府前车之鉴,常氏自然也就没有轻举妄动。

    *

    草长莺飞,转眼又是三月。柳色筵,晴风丽,一枕厌厌困。

    这一是上巳,因为海柔的事,即便光正好,沛柔也觉得诸事无趣。在翠萼楼里随便拿了本书看,聊以打发辰光。

    忽而听见楼梯声响,进来的人居然是许久未来定国公府的瑜娘。

    瑜娘一进了门,也顾不上和沛柔寒暄,开口便是:“海娘在何处?蕙草堂么?我哥哥从西北回来了,有没有办法让他们见一面。”

    沛柔心中悚然一惊,立时就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祖母不是万世兄在草原上失踪了么?他怎么回来了?”

    瑜娘便道:“前线的事,不了那么清楚。”

    “我哥哥收了海娘和宣瑞伯府要定亲的消息,即刻就从西北快马回来了,今刚刚到燕京。你可有办法把海娘带出府,和我哥哥见上一面?”

    海柔出事那一是二月十七,距离如今不过才十五而已。再减去送信所需要的时间,万长风在路上根本就是不眠不休。

    沛柔也知道这事着急,立刻就吩咐纭,“你把院子里有力气的婆子都叫上,跟我去蕙草堂,再让外院备好马车,就是我要去灞水边游。”

    “对了,以防万一,把费啸也叫来。”

    纭应声去了,等粗使的婆子在院中站齐了,沛柔就和瑜娘去了蕙草堂。

    海柔既然是在足,门前自然有常氏的婆子看守。

    自海柔足之后,她并没有过来探望过她,相对也是无言。她知道海柔和万长风大约无缘,更不敢面对她。

    而且最近她总是想起前生海柔最后站在窗前的影,让她许久未得好眠。

    那两个婆子见沛柔带了这么多人来,不由得两股战战,强笑道:“乡君今此来,是为了何事。告诉老奴,老奴自当替您传话。”

    沛柔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亲自去和三姐姐。”

    那婆子忙道:“乡君请留步。二太太下了死令,绝不许人在蕙草堂进出的,奴婢们只是下人,千万请您怜悯。”

    沛柔懒得再和这两个婆子废话,自有翠萼楼里的婆子把她们拦住。

    “我今是一定要为难为难你们了。若是在二房当不下去差了,只管来翠萼楼找我。”

    她进了蕙草堂,只觉得四处都寂寥无声。

    此时已经是午后,海柔却还没有起来,月白色的帐幔悬挂在头,只有逢坐在旁边的绣墩上做针线。

    沛柔掀开了帐幔,几乎要认不出里面的海柔。从前海柔吃玩,脸颊上总有些乎乎的,不过十几,就已经瘦到了皮包骨。

    沛柔忍着心酸,吩咐逢快拿海柔的衣服过来。

    “三姐姐,你听我,万世兄从西北回来了,他是为了你才回来的。你快穿好衣服,跟着我出府去见他。”

    海柔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方才沛柔究竟了些什么,匆匆忙忙穿戴好,就跟着沛柔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