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殿两旁各有一长联,分别是“莫寻仇莫负气莫听教唆,到此地费心费力费钱,就胜人终累己”,和“要酌理要揆情要度时世,做这官不勤不清不慎,易造孽难欺天”。

    通天古书瞧见联词,大笑道:“这是警告你无事别登三宝殿。”

    罗丰不置可否,正坐到书桌前,开口道:“麻烦老康你将最近规定的刑罚条例,以及一年内上报的案状取来,人在其位,当谋其职,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什么也不懂未免失格了。”

    康仙福不免心中腹诽,那些跟你一样下来镀金的家伙们,可是对此一窍不通,全员失格,若有疑问,皆是一问三不知。

    想归想,但考虑到新官上任三把火,康仙福便没有泼凉水,反正过得数日,这股新鲜感过去了,对方肯定就没了干劲,到时候怕是连人影都未必见得着。

    “老朽这便去拿。”

    待人离开后,罗丰拿出端木正交给他的兽袋,解开缚灵绳,一道马驹般的身影从中飞出,落在地上。

    此兽样貌类似麒麟,只是体型要小上一号,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发,双目明亮有神,额上有一只独角,它高傲的抬起头,和罗丰对视了一会,不见屈服之意,半点也没有身为灵兽的自觉,它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主人,而是在挑选自己的合作伙伴,充满了审核的意味,大有对方若不合自己心意,就绝不听从命令的趋势。

    罗丰知道,这并不是多余的幻想,此兽的确有这脾性,因其名为獬豸,天生开启智蒙,能听懂人言,在神话故事里它是“公正诚实”的化身,拥有一种独特的天赋神通,能够明辨真伪,凡是在它面前撒谎的人,都会被窥破谎言,从而遭到獬豸用角顶撞的惩罚。

    通天古书忍不住道:“这小家伙个头不大,眼神倒是够伟光正的,明明就是一头灵兽,居然天生正气,你看它的眼神,是不是跟端木正那酸秀才很像?”

    的确有那么几分相似的地方,一样的大义凛然,嫉恶如仇,绝不同流合污,蕴藏着一股“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坚定意志。

    在仔细审查了罗丰一阵后,它似乎并未找出不满意之处,于是微微低下了头,表示愿意听从命令,就像是投靠主公的臣子。

    “意料之外的助力,不过也好,能省却我不少精力。”罗丰对此乐见其成。

    片刻后,康仙福带着一片玉简和一大堆类似账本的书籍过来,他发现房间里多了一头灵兽,略显讶异后,按捺住羡慕的情绪,将东西交给罗丰。

    玉简中记载的是五年前宗门订正过的最新门规,而账本似的书籍中记载的则是有关案子的记录,其中包括尚未处理的案子,已经放弃的案子,审判出结果的案子和相关的罪名与刑罚。

    虽说将内容导入玉简能节省不少空间,但大家都懒得浪费力气,也不怎么重视,所以而是以笔墨记载最为简单。

    罗丰先是将玉简中的刑罚规矩快速浏览了一遍,接着拿起未结的案状,同样是快速浏览了一遍,随后执笔在上面圈了几个名字。

    他指着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对康仙福道:“将这名弟子传唤过来,就说现在要处理他的案子。”

    第0560章 快刀斩乱麻

    新官上任三把火,康仙福先入为主的认定了罗丰的心思,加上他瞧了一眼被传唤的弟子的情报,只是区区一个三重境,属于刑罚堂能够决断的范围,便没有谏言什么,老老实实的接下了跑腿的任务。

    当然,实际上并不需要他亲自去传唤人,刑罚堂还有一些仙鹤灵禽,圈养在后院,只要将弟子的住址等高速它们,就能代为传讯。

    不过,为了彰显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康仙福决定亲自出马,操劳跑腿,毕竟灵禽智慧有限,如果当事人没有在家,它们可不知道去向旁人询问情况。

    而在康仙福离开后,罗丰将这件案子的另外一人指给獬豸,拜托它去将人抓来,因为交给康仙福的只是状告人,现在这位则是被状告者。

    獬豸的灵智可不逊色成人,将相关的资料记住后,便腾云驾雾的赶了出去。

    在所有人离开后,罗丰将书本一合,没有再往下看,他靠着椅背上,开始思考具体的策略,检查是否有疏漏之处。

    “如果我专门挑与人道盟有关的案件处理,那便无异于向他们宣战,告诉他们,我就是要跟他们作对;如果我只是夹杂一些与人道盟相关的案件,即便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在彻底确认之前,他们也不敢与我翻脸。

    前者有出其不意、引蛇出洞之效,但对方能立即辨清敌人,将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回应,势必会引来最激烈的报复;后者虚实相间,有疑心之效,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令对方举棋不定,但势必会拖延时间,而且让对方做好防备,失了奇袭的效果。”

    两者各有利弊,不过罗丰很清楚,他要选择前者,也必须选择前者。

    月湖真人虽然答应帮忙,但她不可能无限期的拖住人道盟的靠山们,否则就不是开茶会,而是囚禁了。

    而且时间一长,容易引发变数,如果那些靠山提前出来,很可能会使覆灭人道盟的计划功亏一篑,不得不防,毕竟世事变化,不可能尽如人意,难免会发生万一。

    罗丰的目标很清楚,他要消灭的对象是人道盟的那些高层人员,故而要发动雷霆一击,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一举歼灭。

    这种组织本就算不得严密,主要还是靠上面的强者罩着,所以才能肆无忌惮的行事,而只要将这些强者除去,蛇无头不行,下面自然会溃散,甚至不需要罗丰和端木正亲自动手,凡是跟人道盟有仇隙怨恨的人,都乐意落井下石,在对方的尸体上踩上几脚。

    这种情况就跟当初帮黄泉对付韩家一样,只需创造出两个条件,一是人道盟无力保护自己,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二是罗丰表现出斩草除根的意向,证明人道盟的敌人是有强者罩着的,于是就能引发痛打落水狗,群起而攻之的变化。

    唯一的缺憾是,这种速战速决的手段顶多摧毁人道盟,而无法彻底消灭相关的罪人,毕竟人道盟跟韩家不一样,其成员好歹是六道宗的弟子,多少要留一条活路,而韩家在韩林死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袭家族,没人会同情他们。

    只要相关者还有幸存,过上数十年,等好了伤疤忘了疼,说不定会建立起第二个人道盟,须知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假若采取第二种手段,徐徐图之的话,倒是有一定把握能将人道盟所有成员一网打尽,彻底震慑宵小。

    然而,时间是最大的难题,给罗丰一年的时间,他倒是有信心能做到,可现在仅有两个月,却是过于紧迫了。

    “罢了,这种问题,就交给端木正去烦恼吧。”

    不多时,康仙福带了一名相貌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过来,这青年在踏入房间之后,颇为紧张,双手在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攥紧了拳头,而后松开,接着又攥紧,反复循环,可见心中情绪早已忐忑不安。

    罗丰问道:“你就是米谦?”

    青年略带结巴道:“是的,前辈,晚辈正是米谦。”

    “三个月前,你状告虞翔飞横夺你身上法宝,可有此事?”

    “的确有这件事,但、但我不准备告了,我、我想通了,此事怪我,无能保护自己,所以不想再追究,但一直忘了撤诉,还望前辈谅解。”米谦慌里慌张的说着。

    其实并不是他忘了撤诉,而是觉得自己的案子根本没人会处理,都三个月了还没消息,肯定是被无视了,指不定扔在哪个旮旯角落里发霉,所以也就懒得多此一举去撤诉。

    事实上,懒得撤诉的人很多,因为大家都知道刑罚堂的德行,惰风盛行,上面没人催,或者没有给好处,人家未必愿意主动插手惹一身骚,除非状告的对象没什么背景,油水又多,才会积极主动,既是如此,撤不撤诉也没有差别,反正积压未处理的案子早已多得数不清。

    罗丰瞥了米谦一眼,看得这位心惊胆跳,但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我知道了。”随后便不予回应。

    米谦站在一旁,甚是窘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未得许可,他不敢擅自离开,但也不敢开口询问,只能是尴尬的站在一旁。

    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哪位传唤自己的执事长老,就见这位眼观鼻,鼻观口,鼻观口,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